所以从小她就知道,这辈子只能靠才华立足世间。
然而,闺阁女子不比男子,不流行学什么四书五经。
女子流行的才学,是女戒,女德。
所以她拼命研究,还四处游学,积累民间素材,匡扶世间道德,终于成了才女。
然而,当她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她。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早已被女戒女德腐蚀了灵魂,走火入魔,连亲情都不顾了。
她就像是一台杀人的机器。
杀尽了身边能杀之人,最后,连自己也杀。
这辈子,看似她在利用女戒女德谋取好处,可到头来,是她被女戒女德利用了,沦为女戒女德的工具。
可悲可叹!
云盈袖醒来时,大脑已经清醒了。
人不再疯癫了,眼中也没了光芒,变得麻木。
人生没有希望,等待她的,是死亡。
没有撞死,那就再苟且偷生一段时间吧。
哪天受不了了,再自杀。
云盈袖做梦也没想到,她人生最后的希望,竟然是自杀。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有她,还有林香儿。
反正秋后就要问斩,现在活着,也不知道为了啥。
也许,是不甘心吧?
也许人生还有转机呢?
就算没有,也可以看一看别人的故事啊。
特别是苏婳。
她们就不信了,一个人能一直好运。
亢龙有悔,盛极必衰。
也许苏婳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呢?
订婚宴后,宣文帝实在找不到留在南宛的理由了。
他准备回大祁。
临行前,他提出,想和沈心柔见一面。
虽说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隔着千山万水,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临行前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云屹虽然很不乐意,却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往事种种,早已随风而逝。
对柔儿来说,如今的宣文帝,就像是她的一个亲人。
亲人远行,自然是要送一送的。
他若连这个都不允许,会让柔儿寒心的。
只是,答应归答应,他却是要全程陪同的。
他就是这么小心眼。
见云屹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宣文帝一阵苦笑。
云屹就这么不自信么?
他都要离开了,还能拐走柔儿不成?
但转念一想,宣文帝又不得不承认云屹是对的。
爱一个人,就该这般小心翼翼。
当初的他,就是自信过了头。
以为不管怎样,柔儿都是不会离开他的。
可到头来,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柔儿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云屹这般谨慎,才是对的。
而他,也该放下了。
跟宣文帝一起回去的,还有拓跋晴和云谨。
谢屿也赶来送行。
目送拓跋晴和云谨双双离去,他感到深深无力。
他原本想要追去大祁,可山水迢迢,父母怎么办?
谢家与云家不同。
云家乃是武将世家,子女经常游历在外。
他们像鹰,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
父母习惯了,子女也习惯了。
彼此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相互之间很少干涉。
然而谢家的教育模式却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云家是放养的话,那谢家就是圈养。
谢家是文官世家,讲究礼仪孝道。
父母在,不远游。
如果说拓跋晴只是回国,他还有争一争的希望。
可如今,她都已经订婚了,他又有什么理由背井离乡,远离父母,随她一起回国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在大祁盯着。
如果有朝一日,云谨和拓跋晴闹掰了,那他就赶去大祁,趁虚而入。
浩浩荡荡的队伍渐行渐远。
苏婳站立风中,低声问拓跋樾:
“你为何不回?”
“你在哪,我便在哪。”
拓跋樾理所当然地道。
苏婳默然不语。
她自由惯了。
回去当太子妃,于她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太多。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她哪里受得了那么的束缚?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得很。
别说太子妃了,就算是寻常官夫人,她也适应不了。
女人之间那些奇奇怪怪的宴席,在她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而且像她这种不准丈夫纳妾的人,更是异类,在一堆贤妻良母中显得特别突兀,是会被一群人围起来嘲笑的存在。
真要回大祁当太子妃,那些老顽固们还不天天闹腾不休?
家里有女儿的,还不个个盯着太子后院,恨不得将自家女儿塞过去?
他们势必会搞出很多事情,防不胜防,想想都烦。
放着轻松惬意的好日子不过,跑去自寻烦恼,何苦呢?
宣文帝的队伍越行越远,直至最后,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拓跋樾揽着苏婳的香肩,一边走一边道:
“婳儿,你以为,我真要离开,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带着一双儿女,安安稳稳过你的小日子吗?”
“怎么不能?”
苏婳抬眸看了拓跋樾一眼,自信满满地含笑反问:m.χIùmЬ.CǒM
“你看不起我?”
然后她勾了勾唇,轻声笑道:
“其他事我或许没有自信,但养活自己,养活一双儿女,以我的能力是绰绰有余,你完全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又道:
“你要真不放心,那就出点抚养费。”
“你就知道钱。”
拓跋樾失笑,揉了揉她浓密的发顶道:
“可是婳儿,现在不是钱的问题。”
“什么意思?”苏婳一脸好奇。
拓跋樾轻叹一声,道:
“我走后,顾曦言会放过你吗?还有萧珩,他们两个,可都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当着我的面,他们尚且敢表白,我要是走了,只怕他们直接开抢了。”
苏婳脸色一变。
这还真是个问题。
照理说,她一个有夫之妇,还拖着一双儿女,正常男人都会远远避着她,可偏偏,她遇到了两个不正常的男人。
而这两个男人,还都位高权重。
他们若是来硬的,她根本就对付不了。
苏婳蹙眉紧锁,陷入沉思。
拓跋樾趁机道:“所以,随我回大祁,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绝对不会发生。那些老顽固,催婚催了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了,现在只要我有太子妃,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逼我纳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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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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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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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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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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