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刚才是为了治疗的需要,心理医生将房间的光线调的很暗,窗帘也都是拉着的,只能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好像是在发呆。
听到动静,苏安然抬起头来,便看见苏宁暖正站在她的对面,无声地看着她。
“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昨天那一阵闹,现在苏安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来看看你,毕竟也算是家人一场。”苏宁暖面无表情道。
家人……
苏安然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是冷笑:“我跟你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亲情吗?从小到大,我们都是不对付的,家人这种词语用在我们身上,未免有些讽刺。”
看样子,苏安然倒是也知道这种描述实在是荒唐了。
苏宁暖闻言,淡淡一笑,笑容之中却并未有戾气,只是无奈道:“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们之间明明也还算是有一点血缘关系,谁能想到竟然如此不像。”
“厉墨安和厉景沉也有血缘关系,你看他们像吗?”谁知苏安然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瞬间,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
最终,还是苏安然先叹气道:“算了,以前的事情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这次……算是谢谢你吧。”
苏安然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流浪到了这个地方来,只知道现在的确是苏宁暖请了医生来给自己看病,也是苏宁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房间,能够遮风挡雨不至于流浪,也能够温饱无忧。
“我说过了,家人一场,这点保障我还是会给你,我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苏宁暖道。
她还没有圣母心到打算一直都收留苏安然在家中的地步。
怎么办?
这个问题,还真是让苏安然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父亲已经不知所踪,母亲还在监狱里只怕是这辈子也都没指望出来了。
现在的她,当真是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唯一还算是有点血缘关系的熟人,也就只有苏宁暖了。
事实也证明,到了现在还愿意管她的家人,也就这一个。
苏安然咬着牙低头,不言不语。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让医生把你的病治好,然后苏家破产后重组剩下的那点钱,你也可以拿走,从今以后我们就算是没有交集了。”
苏宁暖很清楚,苏家怎么说也曾经富裕过,虽然说剩下的不动产和存款也就那么几百万了,但是只要苏安然愿意安安分分过日子,也不会太差。
只是苏安然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咬着牙低声道:“我不要……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被厉墨安玩弄抛弃的女人,我没法重新开始了。”
“难不成你想寻死吗?”
苏宁暖微微皱眉:“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记得厉墨安这个人?我给你的条件,完全可以让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换一个城市并不会有人在意你的那些过去。”
“你不曾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你当然不懂!”
苏安然猛地抬头,双眼瞪着苏宁暖:“你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就像是行尸走肉,厉墨安把我拉去做手术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就连麻药都没有打,我能够感觉到……”
说到这里,苏安然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我能够,能够感觉到那些仪器……在我的身体里搅动,我的孩子,就那么被一块一块地拿出来……那是我的孩子啊,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苏安然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我的身体已经落下病根了,手术做的不干净,我挣扎……使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苏安然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头也低了下来,分辨不出是在哭泣还是在做什么。
苏宁暖一动不动的站着,此时此刻竟也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这个女人。
“我恨啊……我真的恨。”苏安然好半晌才重新开口:“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事情,这些痛苦……这都是厉墨安给我的,是他给我的!”
“我以为你最恨的会是我。”苏宁暖淡淡道。
“我是恨你,我恨你让我妈妈……呵,其实我也知道,我没立场恨你。”似乎是想到了柳嫣那些违法的行为,苏安然又苦笑起来:“是我们活该,我认了,多么糟糕的下场我都认了,可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xǐυmь.℃òm
苏安然痛苦地看着苏宁暖,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下嘴唇都快要被咬出血来了。
看得出来,她在隐忍自己的痛苦。
苏宁暖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
苏安然摇着头,一时之间心里也是千头万绪都理不清楚。
苏安然很清楚,现在的她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就连能不能安全地在外面独自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她也没那样的心情再去追求什么好的生活。
现在,只要苏安然一闭上眼睛,她仿佛就能看见那天悬挂在自己头顶的那盏手术灯,看着是那样的明亮,却直接让自己的后半生变得无比黑暗。
手术出来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厉墨安这个人了。
厉墨安似乎完全忘记了苏安然一样,再也没有主动地来联系过她。
甚至根本就没有提起过她这个人
于是,在身心的双重折磨下,她开始出现幻觉,开始歇斯底里,甚至是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受尽折磨。
苏宁暖看着苏安然越来越不受控制哭出声来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安然的肩膀。
苏安然突然就在她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之后破防了,直接抓着苏宁暖的手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在门外等候的厉景沉,也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多少上一辈人不靠谱的理念和三观,还有所作所为,害惨了这一代的人呢?
这样想来,苏安然虽然可恨,却也可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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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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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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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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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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