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O站在队伍中间,直到绿色的军用卡车停在操场上,她才轻叹了一口气将脑袋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压了下去。
从她的视线望过去,一水儿的迷彩服,各色的发型都藏在了帽子里,第一天谁也没敢去标新立异。
负责带队的老师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叶瑾?O满心的担忧,就怕这次在军营里军训的时候因为大姨妈受煎熬,事关集体,又关乎自己的健康,她是真的很担心。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回头,后面的女生是隔壁二零九的,叫李欢。
“怎么了?”
李欢道:“后面有人叫你,趁现在军营的人还没来你去看看吧。”
“谢谢啊。”叶瑾?O道过谢,踮起脚尖向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但她身后的人都了然的看着她,显然这条消息是用最原始的办法传递给她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台上讲话的老师,猫着腰出了队伍往后面悄悄地溜去,幸好她站在中间,不起眼的位置。
到队伍最后面,操场边缘的两排常青松下站着一个人,离这里不太远,叶瑾?O也没近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关思远。
她顿住脚步,知道很多同班的同专业隔壁班的同学都在看她,咬了下唇,她抬脚走了过去。
“关学长,有事吗?”
关思远长得斯文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放在古代大概就是个才子的模样,他笑起来也淡淡的,“这是些感冒药,昨晚才想起来,太晚了就没打扰你,带着吧,下雨天也要军训的。”
叶瑾?O这才看他手上拎着一袋感冒药,三九感冒灵,感康之类的,还有一瓶糖浆,以及一盒三九胃泰,还有一小瓶红花油。
挺齐全的,寻常小病小痛似乎都能用的上。
“拿着吧,训练过后肌肉疼,可以用红花油揉一揉能睡个好觉,等你回来。”
关思远说着,将手上的塑料袋强行塞到了叶瑾?O的手上,叶瑾?O有些不知所措,却见关思远又拿过一把晴雨两用伞,一边给她往塑料袋子里装一边道:“下个雨寸步难行,有把伞方便些。”
“学长……这些东西……我收下不太好。”
叶瑾?O为难的一句话也说不利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不太好还收着?不知道避嫌吗?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欲擒故纵的装什么贞洁。”
她回头,周梦瑶一身绿军装衬的怒气冲冲的俏脸儿发黑,狠狠地瞪着叶瑾?O,又转头看着关思远,眼里闪过屈辱又委屈的泪花儿。
“关思远,你和我指腹为婚是两家人说好的,你这样背着我对她大献殷勤是什么意思?”
周梦瑶说着,眼泪滚了下来。似乎委屈极了,她吸了吸鼻子,固执又倔强的看着关思远,似乎想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其实,大概更想听她好言好语的哄她几句。
“只是你们家人一厢情愿,我的父母,还有我本人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不知道我哪句话让你误会了,实在很抱歉,都是一起长大的,劝你适可而止,免得闹得太难看让大人为难。”
关思远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说出的话却不留余地,他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的扫过周梦瑶,看向叶瑾?O的时候才柔和下来,“叶学妹,不好意思让你受牵累了。”
叶瑾?O摇了摇头,对周梦瑶道:“都是同学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我还没怎么着你就这么激动,怕成这样活着累么?既然是你的未婚夫,那你就看好,我没兴趣陪你撒泼。”
叶瑾?O说完,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关思远,道:“关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东西我就不收了,马上集合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冲关思远歉意的点了点头,一个眼神也未给周梦瑶,昂首挺胸转身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周梦瑶对叶瑾?O的背影吼了一声,冲着关思远道:“我哪点儿不如她?你托人买的进口暖手宝,我以为你是买给我的,我最喜欢兔子了,可是……你竟然在我的宿舍楼下送给她。呵呵,人家还没收,关思远,从我懂事起知道你和我的婚约我就一门心思在你身上,我拼了命才考进燕大,我想学表演的,可你们关家不可能让演员进门,现在你这样对我……”
叶瑾?O讽刺的勾了勾唇,这些豪门指腹为婚的恩怨情仇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就是个平凡人,没兴趣看热闹也没兴趣掺和。
脚步不停的走回队伍里,叶瑾?O仿佛对周围暗含各种意味儿的眼神毫无所觉,才站定不到两分钟,一声短促尖利的哨子声想起,车子来了。
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上了车,她们宿舍四个人她和刘畅在一个车厢里,启动的那一瞬间车子一晃悠,一股恶心的感觉突然从胃里窜了起来,她皱着眉头靠在车厢上,嘴抿的紧紧地闭上眼睛缓了半天才好了些。
“怎么了?”
玩儿手机的刘畅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苍白?”
叶瑾?O强撑着一阵一阵的恶心眩晕感轻轻摇了下头,就这一个动作,弄得她感觉天旋地转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车上摔下去。
“可能昨晚没睡好。”
叶瑾?O轻声说着,拿出保温杯轻抿了一口水,不喝还好这一口水下去总觉得想吐的感觉加重了十分,似乎下一刻胃里就要翻江倒海。
“你昨晚睡得挺早的呀。”刘畅念叨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试了一下了然的松开了,“要来亲戚了是不?这么严重的吗?”
叶瑾?O的手汗津津的,摸在手里有一股粘腻感,但很凉,显然并不是热的出汗。
“嗯,”点了下头,叶瑾?O苦笑,“但愿今天能挨过去。”
这恶心感都还能忍,就怕训练的时候痛,那真的能要命的那种痛。
“来,姐们儿借你个肩膀,靠一会儿吧。”刘畅拍了拍自己肩膀,很仗义的道。
“谢了,不过不用了,也睡不着。”叶瑾?O冲她勉强勾唇笑了笑,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叶瑾?O身子随着惯性一个前倾,差点将人摇晕过去,还是身旁的刘畅拉了一把才免于仰倒车厢上。
打开车们一个个跳下去,叶瑾?O苍白着脸色脚刚沾地,就差点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晃了一晃才勉强站定,慌忙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眼瞎的情况。
前面就是军营了,远处可见绿色的营房,近处,岗亭里一左一右两个士兵在站岗,弹簧门慢慢的收缩,渐渐拉开一个可供车辆进出的口子,两边的墙上正楷红字写着统一的宣传标语。
“集合!”
一声高昂的口令,散漫自由的学生们不由得绷紧了身上的弦,对于眼前这个地方,每个人不管有没有军旅情结,总是有尊敬的心思的。
众人整齐的列队进了军营里,根据班级分了住宿的帐篷,一个帐篷二十个人,十张高低床,二十个小铁柜,超出柜子范围的东西要求一律扔掉。
叶瑾?O就带了两套军训服,两双鞋子,换洗的内衣,洗漱用品,还有就是一些药,她只备了布洛芬创可贴和藿香正气水,一个柜子装不满就放下了。
旁边的一个同班的女生东西带的有点多,主要是吃的零食多,柜子放不下哭丧着脸着急的直哭,看到叶瑾?O的柜子还空着一半儿,偷偷瞟了半天,冲她不好意思的道:“叶瑾?O,能把我这些东西放到你的柜子里吗?我柜子装不下了。”
正是排队时站在她后面给她传消息的李欢。
叶瑾?O点了点头,“我这里面有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兜个塑料袋系好放进来吧。”
李欢欢天喜地的将东西往塑料袋里一塞,赶忙装进了叶瑾?O的柜子里,等她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梦瑶才提着个包红着眼眶从帐篷里走进来,看到叶瑾?O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仿佛两人有深仇大恨一样,恨不得吃了叶瑾?O。
叶瑾?O勾唇冷笑,怪不得今天眼皮跳成这样,她就知道这次来部队军训肯定没好事,不过她怎么可能怕。
毕竟她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不是那句话说得好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能怕了她周梦瑶不成,她又没做亏心事。
这样想着胃里传来的不舒服的感觉也淡了些,这让她心情好了几分,周梦瑶不论是明枪还是暗箭她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大姨妈。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受了凉的缘故,每次来大姨妈她都恨不得去死,胃痛呕吐甚至拉肚子,一系列的并发症,好死不死的就在这几天了。
收拾了东西,外面的哨子声又响了起来,叶瑾?O戴上帽子叫了声刘畅和李欢,率先出了帐篷。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你们是来训练的不是来旅游的,十分钟还没收拾好,干什么吃的!”
教官站训练场上眼神肃杀的看着那些磨磨唧唧一边嬉闹着一边走过来的学生,看到女生居多,他大声道:“某些女生磨磨蹭蹭的,难道训练还要敷个面膜化个妆才来?下次迟到二十个俯卧撑。”
一个隔壁班的女生来的最晚,路过教官身边的时候嘻嘻笑着冲教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妹子长得可爱声音绵羊音软绵绵的挺好听,可惜现在撒娇的举动纯属火上浇油,“你,出列。”
教官丝毫不解风情,下颌一抬,指了指她的位置,周围都是女生,也没确定他指哪一个,教官又道:“第一排第三列的女生,出列。”
那吐舌头的妹子苦哈哈的出列,教官道:“军营是个严肃的地方,除了特定的休息或者娱乐时间,其余时间不得嬉皮笑脸的,来,你站在这里,冲着对面的队友笑两分钟。笑完归队。”
妹子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就这一个在她看来无伤大雅的玩笑,竟然让她出了丑当了典型。
她觉得十分的屈辱。
“不笑?四分钟。”教官冷声说完,按了下计时器,“三十秒内不笑,你们队里站军姿时间延长半小时,以此类推。”
那妹子眼里闪过泪花,咧着嘴憋出一个难看的笑意,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直到那声冷冷的“时间到”传进耳膜,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可是她没敢哭。
等了几秒,在听到归队的命令后,她攥紧手心她昂头回了队伍。
隔壁队伍的人纷纷同情的看向那个妹子,叶瑾?O目不斜视站在队伍里,暗暗绷紧了身上的线条,她不会嘲笑也不会去同情,当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人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玩笑可能都是失礼的,因为你已经迟了却还不自知。
太阳似乎也在同情这些新入学的大学生,渐渐地躲进了云层里。
一班也就是叶瑾?O所在班级的教官是渝市人,姓丁,个头不高,但是没隔壁班那个那么严肃,挺爱笑的一个小哥哥,不过训练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你,出列,第一排第五列。”
叶瑾?O眼睛的余光往右边一扫,迅速反应过来第五列就是自己,赶忙应了一声“到。”
脚步也随着声音迈出了队列。
“你,转向他们,给他们示范一下,军姿怎么站。以后站第一排第一列,排头兵就是你了。”
叶瑾?O有些懵逼,她只是不想显眼而已,就想默默随大流混在人群里,没想到被隔壁班教官吓得用力过猛成了出头鸟,她抽了抽嘴角十分无奈的转身,脚跟并列双手自然下垂紧贴裤缝线,昂首挺胸站起了军姿。
托上一世在燕城大酒店上班的福,每个服务人员仪态必须端庄,站姿走姿甚至下蹲就坐的姿势都练过,所以她昂首一站,就像棵挺拔苍翠的小青松,青春靓丽又活力十足,端庄大气。
周梦瑶和叶瑾?O身高差不多,长得也好看,所以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第二列,与叶瑾?O相邻,叶瑾?O面对班级的人站军姿,正好与她视线相碰。
叶瑾?O问心无愧直视前方,气得周梦瑶心里搓火,恨不得撕了她那张脸。
可是没等到她撕了别人的脸她就自己丢脸了。
“第一排第二列,出列。”
周梦瑶应了一声“到。”
“你是想学川剧变脸吗?表情生动姿势僵硬,手不停动来动去,是想过过招还是多动症?”
小教官年纪不大,天生一副笑脸,夹杂着□□的话语一出口让好几个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周梦瑶脸色难看,她处处看不惯叶瑾?O,可是叶瑾?O却处处比她优秀,她不敢再瞪人呢,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先认怂,因为隔壁班那个女生的教训太过清晰,惨痛。
“俯卧撑十个,做完自动归队。”
下完口令,小教官绕着三列队伍慢悠悠的晃了一圈儿,道:“哪个受不住这罪早点儿说,你们都是国家栋梁,我们不敢罚你们,不敢骂你们,我也没啥子办法只能给学校打电话派专车送你们回去哟,高床软枕等着你们呢,现在,有没有申请停训的?”
“没有!”
站着的都知道,申请停训意味着就要出名,能不能顺利拿学位证或许是夸张了,但院长请喝茶那是必须有的。
所以所有人史无前例的齐心,吼着嗓子喊了一句“没有。”
“那你们累不累?”
“不累!”
小教官笑眯眯的拍了下手,道:“好样儿的,那就再站半个小时吧,本来你们要是喊累了我就下令休息,我都准备好了命令结果你们这么正能量,加油看好你们哦。”
叶瑾?O脸色渐渐开始发白,她觉得她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可是所有人都在坚持,她不能休息。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这一声雷声仿佛发布下雨的,命令一样,紧接着雨点儿开始坠落。
起初还是小雨,周围几个班的人没有一个人休息,都在站军姿,这样的小雨是不会停训的,可是紧接着,雨越下越大。
叶瑾?O冻得嘴唇发紫,她身上泛起一股一股的寒意,脸上也迅速的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的不适感一阵一阵涌了上来,她知道,她最怕的生理期来了,幸好出门前做了措施。
豆大的雨点儿砸在军绿色的迷彩帽帽檐上听得见沉闷的“啪”“啪”的响声,小腹处窜上来的一股一股酸痛感席卷了叶瑾?O的全身,她抿唇咬着牙,努力定住打颤发抖的小腿全凭一股意志力站在那里。
帽檐上开始滴滴答答的淌水,还有裤管处也低落着透明的断了线的珠子,在脚下渐渐汇聚成弯弯的河流。
终于,叶瑾?O听到一声犹如天籁的“解散”口令,她心里一松眼前发黑便倒了下去。
“啪”的一声,身体砸在训练场的草坪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泥水四溅。
“同学,你有没有事?醒醒。”
小教官脸上笑容一消,迅速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叶瑾?O脸色苍白,头发黏在脸上紧闭着双眼,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送医务室,快。”
隔壁班的冷脸教官小比小丁教官经验丰富,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叫了同班两个男生就要往医务室送,可是没等他走两步,一个同样一身迷彩服满身湿透滴水的高个子男人从他怀里接过了叶瑾?O,迈开大步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头儿怎么来了?”
冷脸教官脸上闪过一抹狂喜,看样子来的时间很长了,可是他们竟然没发现。
那头,抱走叶瑾?O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叶瑾?O有赌约在身的顾珩铮。
他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之后被亲舅舅强制报了在校大学生服役,这一进军营就留了三年,二十岁回学校接着念书,毕业之后又被忽悠进去了,理由是他父亲顾崇尚还年轻,先不需要他继承家业。
就这短短的几年,不知是随了舅舅的好基因还是天分让人嫉妒,他在军队里格斗枪法样样第一名,甚至代表军区在格斗比武会上夺了冠军,就这样一个半业余的选手挑了整个军区,让很多人郁猝不已,就在这样一个前途一片大好未来晋升之路平坦顺畅的节点上,他出任务受了伤,谁也不知道伤的轻还是重,只是没多久,他回来办了退役手续,从此,顾氏集团的总裁换成了顾珩铮,而燕城军区里少了一个年轻的排长。
“老陈,看看她怎么了?站着军姿呢就晕了过去。”
顾珩铮将昏迷不醒的叶瑾?O轻轻放在床上,动作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珍视和柔情。
“这谁这么大面子?让我们顾排这么重视?”
一个年纪比顾珩铮大个一两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嘴上在调侃可是检查的动作丝毫不慢。
“这小姑娘挺能忍,肚子疼这样硬生生晕了过去也没吭一声,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下雨天还要折腾这些小朋友,也不怕讨不到老婆。”
陈国韬看了看叶瑾?O脸色苍白的样子就猜了个大概,也没拿听诊器,捏起她的左边手腕子号了下脉,嘴上已经下了结论。
他是医生,中西医都学,自然知道痛经的厉害之处,有些直男癌只以为肚子痛就和手被划了个小口子一样的痛感,实习的时候也见过因为痛经生生疼晕过去进急诊的例子。
“肚子疼?”
顾珩铮一时有些没转过弯儿来,却在陈国韬别有所指的眼神里望向了自己迷彩服的左手肘处,深暗的颜色,比水湿的地方显得颜色更深了些。
“你倒是赶紧治,人都疼成这样了还关注些有的没的。”
顾珩铮拉了拉迷彩服的袖子,抚平拉正,一个眼刀子飞向了陈国韬,陈国韬举着双手乖乖告饶,“好好好,我先给她扎针,输上液之后这就去找阿胶红枣泡红糖水,你可别对我飞眼刀子里,好不容易享了几年福你说你怎么又来了你。”
陈国韬一边念叨一边转身进了药品室,配了药拿着扎针的双氧水和药棉签出来,擦了擦叶瑾?O的右手手背,给她扎针输液。
他也是隔壁华大的医学高材生,在校大学生服役结束之后回校修完专业课拿了毕业证就一头扎进军营没再出来。
顾珩铮比他来的时间晚,但是臭味相投,两个人一起互相切磋武艺顺便较量较量损人的嘴上功夫,别看陈国韬长着一副小白脸的弱鸡样儿,文能治病救人武能扛枪上战场,左右手双枪十分厉害。
顾珩铮找了条干净的白毛巾,一点点儿仔细的擦着叶瑾?O沾染上泥水的脸,望向她湿透了的迷彩服,有些为难,最终只是给她盖严了被子。
他能再回到这里,与眼前躺着的小丫头的赌约算是个契机。
当初他是想留在这里的,严谨又自由的空气却让他十分留恋,就在经历重重阻碍说服了家人的时候,他出任务受伤了,一颗子弹从左腕射穿而过,没人知道他和陈国韬一样也是左右手双枪法,左手的贯穿上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伤到筋,但却伤了骨头。
经过国内外的骨科专家无数次的手术,他的左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下雨天会疼。
腕间那个像烙印一样的圆形的疤痕,也被他戴在腕间的表遮住了,和他在生意场上打过交道的人,谁都不知道年轻有为的钻石王老五顾珩铮顾总腕间有一个枪眼。
从那以后,四年时间他没有再回过这里,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个心结,但家人都害怕他沉寂在那一次的受伤里,因为不仅仅他伤了手,还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丢了命。
无数次他的舅舅想将他再次拐进这里,想治一治他压在心底的伤,可惜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会议推脱,逼得紧了他让苏秘书一订机票出国谈合同去了,可怜刘司令员屡次抓不住这个外甥。
直到两天前,顾珩铮的舅舅刘青松同志还不死心的想打电话让他回这里看看,原本没报什么希望,却没想到故而顾珩铮还答应了,所以军分区内就出现了穿着军装的顾珩铮。
不过他不是军训教官,只是来参观的,算得上故地重游的熟人,刚刚那个冷脸教官当初是他手下的一班班长。
陈国韬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几片阿胶糕出来,就看到不解风情恨不得跟自己右手过一辈子的顾珩铮同志拿着个毛巾满脸柔情的擦着那个女孩子脸上的水。
“咳咳。”陈国韬轻咳一声,道:“哎我说,你决定要老牛吃嫩草了?”
说着不等他回答又道:“铁树开花了呀,你说你长得有资本胡作非为,家世有底气吃喝嫖赌,怎么就活生生的把钻石王老五的生活过成了苦行僧呢,富二代的正确打开方式难道不是夜夜笙歌喝酒泡吧玩嫩模,你丫就是个奇葩。”
“闭嘴,一个只会打嘴炮的三十多岁的老处男光棍儿好意思说我?呵呵,你开心就好。”
顾珩铮典型的哪儿疼扎哪儿,一句话成功的让陈国韬闭了嘴。
“哼,人家这妹子还不到二十岁吧,你也下得去毒手?”不甘寂寞的陈国韬怎么能认输,这不又找到了损顾珩铮的地方。
“他怎么还没醒来?再废话我们去操场上练练。”
小心翼翼的取下叶瑾?O的帽子,将她脸上的头发抚到耳后,顾珩铮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掐人中会么?你来还是我来?”
陈国韬吊儿郎当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故意逗着自己的前队友,床上的小丫头只是生理性痛经而已,马上就要醒来了,不过看到老顾能为一个女孩子担忧,还真不容易。
这样顾妈妈大概打给他让他给老顾介绍女医生女护士的电话大概能少几通。
顾珩铮冷眸一扫,陈国韬?N瑟的假装没看见,叶瑾?O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一动,就被人握住了手,“别动,扎着针呢。”
皱眉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针,又顺着手上的大手望向说话的人,叶瑾?O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我们还是见面了啊……”
“嗯,又见了,傻丫头,肚子痛成那样也不知道说,别说话了躺着吧。”
顾珩铮给她掖了掖被子,声音低沉温柔。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陈国韬不甘寂寞的递上红糖水和阿胶糕,叶瑾?O冲他道过谢,还没礼貌过三分钟,小腹上传来的冰凉胀痛的感觉让她皱起了好看的眉。
“疼?喝点红糖水。”
顾珩铮刚刚打开网页搜索出来的,怪不得老陈要泡红糖水,接过陈国韬端着的杯子递给叶瑾?O,叶瑾?O咬着下唇脸上一红,抻着胳膊就要坐起来,顾珩铮一手端着水一手将人扶起来,将杯子递到她唇边,轻声道:“喝吧,输完液回去换衣服。”
叶瑾?O小声道了声谢谢,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杯里的红糖水,只是才喝完,她猛然一把推开顾珩铮趴在床边上就开始吐,手上的针也被她大力撕扯之下拔了出来,鲜血瞬间一点一点开始往外冒。幸好床边有个垃圾桶,不然真的来不及再找了。
顾珩铮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严重?”说着上前细心的按住她手上的血点,轻拍着她的背,缓解她呕吐带来的不适感。
叶瑾?O呕的撕心裂肺,吐光了红糖水还在不停的干呕,只觉得胃都快要吐出来了,眼角也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是九月四号这一天,一生的狼狈都被这个要和她做朋友的男人一一见证了,甚至还对她细心照顾,温柔的让叶瑾?O想哭。
“乖,不哭。”擦去她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和唇边的污渍,顾珩铮扶着人躺下,还轻轻拍了拍被子,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十足又温柔十足。
“有没有能止痛的药?”顾珩铮抓住叶瑾?O颤抖冰凉的手,已经来不及避嫌了,只是不想看到倔强的小丫头这么脆弱难受。
疼的浑身痉挛颤抖,这得是多疼啊……顾珩铮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又擦了擦她鼻尖上沁出的汗。
“不好意思……将这里弄得一团糟,麻烦医生给我两颗布洛芬……”叶瑾?O嘴唇干裂苍白,却还想努力的笑,却不知道看在顾珩铮眼里更加怜惜。
“没事,你现在不舒服好好躺着别操心别的。布洛芬副作用大,不能多吃,唉……”陈国韬看着她额头沁出的冷汗,叹了口气给她拿来两颗布洛芬。
扎针倒是能止痛,可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场景也不合适。
“这毛病得看中医,吃西药治标不治本还会治出一身病来。”
陈国韬这话是说给顾珩铮听得,他看得出来,自家老朋友对这个模样清秀又懂礼貌的小丫头是真的上了心,既然上心那就要好好对待。
不得不说老光棍儿陈国韬同志对另一个老光棍儿顾珩铮的婚姻大事十分的上心。
“谢谢医生。”叶瑾?O靠在枕头上咽下两颗蓝白壳儿的胶囊,“可能看不好了。”
这并不是她胡说,上辈子这个毛病她曾经也问过中医,吃过中药一点用也没有。
“治得好的,你先别担心,躺下好好休息吧,老陈给她扎针吧。”
手上的血点止了血,顾珩铮放开了她的手,从牵起到放下,无比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和突兀。
陈国韬又给她扎了针,叶瑾?O靠在枕头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珩铮等她睡熟将人揽起来用身下的白色被单包好,抱进怀里冲陈国韬低声道:“帮我拿下输液瓶,去我住的地方吧。”
顾珩铮知道叶瑾?O住在搭建的帐篷里,可是那里人多,休息不好又没人照顾。
陈国韬应了一声,只是感叹铁树开花的老男人一朝开窍心细无比,“我的床单记得捐上了成千上万条的,反正你顾氏有钱。”
“你当我是二傻子坑呢?”顾珩铮低声笑骂了他一句。
军营里有家属区,顾珩铮在这未来的将近一个月内住的房子就是在家属区内一个独栋小楼三楼,两室一厅的格局,收拾的干净利落,军绿色的被子也是豆腐块,房内干净的没有太多多余的东西。
顾珩铮将睡着的人放在床上,陈国韬看了看她手上的针头,没走针,这才将药瓶挂在铁架子上,又将两小瓶兑好的药放下,对顾珩铮道:“行了你照顾她吧我那边还有事儿。”
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坏笑道:“这小丫头生理期,你不会以为挂个针输个液就没事了吧?”
“滚你的吧。”顾珩铮冷着脸一把将损友推出门外,决绝的关了门,世界清净了。
虽然陈国韬最贱,但说的却是事实,顾珩铮回隔壁自己住的屋子换了衣裳,查看了下叶瑾?O的药给她盖上被子拿着钱包就出门了。
军营里为随军的家属留了院子,自然也是有日用品超市的,他冷着脸拿出跟外国人谈判的严肃走进日用品区根据找度娘问的内容拿了四包卫生巾,大大小小的他也分不清区别,反正拿了四包最贵的。
超市的收银阿姨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小哥真疼媳妇儿。”她是新来的不认识顾珩铮,直觉这个穿军装的应该是其他军分区的人。
疼媳妇儿吗?
顾珩铮默默嗯了一声,脸上严肃的表情舒缓了些,这个误会他也没上赶着解释,提起塑料袋拿了找零就出了超市。
撑着雨伞回到宿舍楼,楼下停着辆车,他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儿,将雨伞撑开立在门口,他掏出钥匙刚拧开门锁,就见自家舅舅金刀大马的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舅舅,你怎么来了?”
顾珩铮看了眼叶瑾?O睡着的屋子,门关着,这才换了拖鞋走进来。
刘司令员犀利的目光扫到自家傻外甥提着的塑料袋,眼角抽了抽,“里头那女娃儿咋回事?”
几分钟前,刘青松来找顾珩铮,他也有这屋子的钥匙,敲门没人他就进来了,正准备给顾珩铮打电话让回来,却听到一声娇弱的咳嗽,声音对象明显是个女孩子。
他寻声走到门口一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蹙着眉头睡着了,手上还输着液,看身上的迷彩服显然是今天来这里军训的。
刘青松同志有些不淡定了,自家外甥情窍不开愁煞了妹妹与妹夫,可是如今貌似开了情窍,对象却是个青涩的小女娃儿,目测年纪差距就在十岁,这如何是好?
“我朋友,今天不舒服淋雨站军姿晕倒了。”顾珩铮无比自然的将四包卫生巾拎进叶瑾?O睡着的屋里,出来轻轻带上门,坐在了刘青松对面。m.χIùmЬ.CǒM
“我知道舅舅要问什么,我喜欢人家,原本我以为只是想交个朋友,后来我发现会想念她,想时时刻刻关心她,可小丫头不想和燕城上流圈子的人扯上关系,所以,人家看不上你外甥。”
顾珩铮摊手,发表了一番自己的情感心路历程,又放了个大招,你看你觉得你外甥天上有地下无的优秀,可惜人家小姑娘还不想要呢,所以你担心什么劲儿。
刘青松被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老脸老皮的也不害臊,我不告诉你爸妈,也不掺和,这样行了吧。”
顾珩铮苦笑,“舅舅我没骗你,这小丫头很倔强,很特别,目前真的有点嫌弃我的身份,不过舅舅答应不插手,那就别告诉我妈,我妈热情过头了我怕把小丫头吓跑了。”
刘青松应了一声,摁灭烟头起身就走了,“我还担心你心里难受,看来过的挺好,那我走了,不过我可跟你说,给这女娃儿开太多特权会让她不容于集体,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行了,走了。”
说着刘青松背着手出了门,顾珩铮将他送到楼下,看他坐车离开这才返身上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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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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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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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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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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