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近了。网
师夏的心脏慢慢一点点揪起。她的手指缠着头发,拿到嘴边咬。她咳嗽几声:“回来啦?”她爬起来坐,发现自己的鼻音很重,像碾着声音出去的。
“你坐这么直干什么?”高承义在笑,似乎是把包放下:“欢迎我啊。”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又走往另一个方向。
妈的,上帝都没你难伺候。
师夏没接话,一拨头发,假装伸懒腰,麻溜地躺回去。
有人拿起水杯,走开一会,回来时,师夏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放进一个温热的水杯。透着热度的不只是水杯,还有他的手掌心。
他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感冒怎么样了?”他扶着她的手指碰到一个塑料管:“吸管。”
他的手松开:“吃药了吗?”
师夏压着咳嗽,感觉眼前的视野似乎一下子开阔了,只是仍然重影,画像模糊,看见一团蓝色和白色。
她心里一喜,眼睛好了?
“没吃药?”
“吃了。”她回过神,揉一把眼睛,晃脑袋,试图想看清楚一点,还是看不清。她有点失落。
很快,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尽管朦胧得只能看见轮廓,也是进步。就这么一看,她很快记起昨晚在他怀里的感觉,一时心痒,随口问:“吃过了吗?”
“嗯。”高承义打开旁边的落地灯,昏黄的,暧昧的,乱人心的光线落在她的背后。一团一团,映照得她的轮廓更明朗:“你化妆了。”
他又在笑。
笑什么。
她逐渐触碰到一座雪峰的险峰峻岭,每一面都不同。
“怎么,不能化?”她假装镇定,低头喝水,胡思乱想,心跳。
这无法藏匿的心思,□□裸,坦荡荡地摆在她的脸上,藏在红唇边,匿在眼睫毛之间。她认了。情场百战,在他面前,仍溃不成军。
她心里不平,又有点走钢丝一样的心动。
这危险太撩人。
师夏脑子里是昏沉的,无法思考的,不知是因为这一句话,还是因为她本来就生病。
她把水杯递去,“服务员,续杯。”他接过,放到一边。
高承义看她,微俯身,伸手拿起她一缕头发。
师夏像被施了定身咒,低声说:“干嘛。”他离她很近吧,她一呼吸,就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心跳又乱了。
他丢开她的头发,身体却靠近,高挺鼻尖几乎贴着她的头发。热烫的气息落在头发上,她隐约听见了一点微吸的声音。
师夏感觉到他的鼻尖逐渐往下,碰到她的耳后,让人发抖。就在那鼻子要往锁骨去的时候,她伸手推他:“别撩我。”
“你又抽烟。”高承义挪开。
师夏:“……………………”
她的心情难以形容。身体接触时,她想的是情情爱爱,他只想搜身检查危险物品。她换了个坐姿:“鼻子这么灵,不去当警犬?”
高承义打开扫地机器人,略有点不耐烦:“这里有烟灰。”他去拿她的包,把她的烟搜刮走了。
师夏听见拉链的声音,想要去夺,但没碰着他半分,很生气:“你自己也抽烟,好意思还说我。”
“谁说我抽烟?”高承义拿起她的杯子就走,走到饮水机取水。
她反唇相讥:“你不抽,只是想欣赏烟味。”
“对。”
“我也是。”
“你刚急救完,不要命了?”高承义把袖子卷起,拿起杯子:“一堆歪理,不许抽。等会我给你读一篇论文,是关于抽烟与哮喘发作的几率联系……”
师夏头大,简直是怕了他:“好好好,不抽了。你帮我叫个外卖,我想吃烤串。”
高承义把杯子放到她手里:“喝点水。”他听得她嗓子都要冒烟,又进房间换衣服。他的声音隔着房门传出来,模模糊糊的。
“你声音都这样了,还吃什么烤串。”
“我要吃。”
“不行。”
“我不是在问你意见,朋友。”
“不行。”
师夏被惹毛了,自己去摸手机,正想着怎么用语音叫外卖,就感觉手上一空,被人夺了手机。
“跟你出去吃。”高承义的黑t恤只套到一半,卡在中间,露出一大半腹肌。
其实就是一晃的时间,他的腹肌在眼前掠过,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师夏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捏着她的心跳声,静默地观望。
他弯腰,把手机放到桌上,背对着她。
清楚了。
后腰窄瘦,线条陷下,往腰窝处收紧。并不像女人的柔和,这是一具属于男人独有的躯体,强韧有力。
夜灯照人,一切动作在眼睛里慢下来。
高承义回头:“吃甜品吧。”刚好碰上她的眼睛。
师夏无法挪开视线,他的目光比灯光热,只重复着他的话:“甜品啊。”
高承义微眯眼,把身上的衣服拉下。
她被烫到一样,火速转开眼,把头发往后拨:“吃甜品啊,会长胖。”她心虚,咳嗽着往沙发上趴:“我特别想去海边喝啤酒吃烤串,你想去吗?也不是太远,开车……”
高承义走近两步,微弯腰,俯身看她。“你的眼睛……”他不说了,垂眼,与她对视。
师夏被他盯着,有点喘不上气来,又不敢移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一点点靠近。
“我眼睛怎么?”她装傻,又伸手,在空气中四处摸索:“怎么样,去不去海边?”
高承义往客厅的钟看一眼,十点半了。今晚还有一场小雨,一来一回,挺麻烦的。明天早上六点还要做预报。
师夏:“不去算了。”
他起身,拿了车钥匙放进口袋,又回到她边上单腿屈膝,半跪在沙发边看她:“不是感冒么?”他伸手碰碰她的额头,“还吹风?想个别的。”
师夏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在噼里啪啦地放烟花。她捏着拳头,心里对自己说,忍住,忍住就是胜利。
高承义仍然看她,伸手把她的头发拨开点:“说吧,想去哪?”
师夏,不要为色所迷,死也给我憋住了!
“高承义……”
高承义低笑:“怎么了,真那么想吃烤串啊?”
师夏被他那眼神盯得不行,想转开眼,又觉得太明显。她管不住这嘴巴,“嗯……”
师夏,现在烤串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门铃响了。
高承义起身去开门。
师夏不知该轻松还是郁闷,一口气松了。谁这么晚啊。
高承义在猫眼里看,见走廊光亮,门外站着姚小宁,旁边放着她的行李箱。姚小宁的人形在猫眼里变得渺小。
她不停深呼吸,双颊微红,挥手给自己扇风。
风尘仆仆。
高承义开门:“怎么过来了,不是凌晨才到么?”他的手放在门框上,没多少欢迎她的意思。
姚小宁看着他的手,又往他屋里探一眼,像鼓了很大勇气:“方便吗?”
高承义:“不太方便。”
姚小宁见到沙发上的女人往这边看,又问:“你朋友?”
高承义看她,又回头看一眼,见师夏往这边看。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师夏很自然地伸了个懒腰,顺势往沙发一趴,彻底看不见人。
他转回视线:“女朋友。”
尽管高承义的声调跟平常一样,冷冷淡淡,没起伏,但姚小宁眼里捕捉到他的微妙笑意,也明显感觉到他在说这三个字时,隐藏着的强烈情绪。
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又想起热搜,捏着行李箱沉默。
高承义:“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姚小宁说:“不用了,我也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什么时候回美国?”
“还没想好。”姚小宁拉起行李箱拉杆,“对了,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很久没见了。”
高承义沉默,姚小宁说:“叫上你女朋友。我挺好奇的,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你……”她没再往下说。
高承义说:“过段时间吧。”
正说着话,师夏从里面走出来:“你朋友?”她的手臂往门框上一撑,懒洋洋地拨了下头发。“这么晚了……”
高承义回头,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刚想说话,就看见师夏微眯眼,露出她惯常的笑容,似有还无。
“朋友,想吃烤串吗?”
高承义:“……”
姚小宁:“……”
面面相觑。
师夏咳嗽了一声:“还是你们有什么私事要谈?”
没有什么私事,所以大家就莫名其妙地去了附近的夜宵店吃烤串。他们勾过菜单,老板去下单,姚小宁拿纸巾擦桌子,小声说:“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次看你吃烤串呢。”
高承义:“什么都有第一次。”又对师夏说:“你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刚好的。”师夏随口答了句,又撑着下巴看那女孩,有点好奇:“你们认识很久了?”她用手肘撞了下高承义,“前任?”
姚小宁略微窘迫地低头,继续擦桌:“大学同学。”
高承义拿手机出来,头也不抬:“我朋友的表妹。”一边说,一边在微信上打一行字,过来接你表妹,把定位发去。他想了想,又加一句,快,我有正事。ωωω.χΙυΜЬ.Cǒm
师夏打量那女孩,黑长直,小白花,跟她截然相反的类型。她能感觉到那女孩也在打量自己,不过是偷偷的。
“怎么称呼?”
“姚小宁,你叫我小宁就好了。”
师夏哦一声,听高承义介绍她是美国某大学的博士,师夏没听过,不过看那女孩谦虚说自己给学校拖后腿,估计这学校应该挺厉害的。
师夏抬手找老板要啤酒:“学霸的朋友都是学霸啊!哎,我突然感觉我好像拉低了你们朋友圈的档次。”她笑一声,顺手从老板手里接过啤酒,又问姚小宁:“你要吗?”
姚小宁忙说:“不用了,谢谢。”他们从车上到现在,她都能明显感觉到两人保持着距离感,手也不牵。她一直在看高承义。
高承义被她看得有点尴尬,咳嗽着,伸手把师夏的酒拿走:“你少喝点。”
“你是做什么的,是模特吗?”
师夏说:“纹身师,你叫我师夏就好。”
姚小宁一顿,猛地往高承义那边看一眼,又追问道:“哪个师?”
“纹身师的师。”
姚小宁哦一声,脸色微变,欲言又止:“那你……”
高承义看姚小宁一眼,面色如常:“你喝点什么吗?”姚小宁被这么一打断,话题就转到别处去了,感叹两句还是国内方便。
这店是半自助的,有一个小网炉,可以把食物铺上去烤。师夏心不在焉地烧着,眼皮子撩起半截,看他们在用眼神对话,总感觉一股暗流涌动。她拿啤酒在手里喝一口,又放下。
苦。
吃到一半,高承义去洗手间,师夏和姚小宁两个没什么话题,碰巧店里有一对小朋友吵架,没两分钟又和好,多看两眼。
姚小宁回头看,语带羡慕:“真好,我小时候就也想有个哥哥。”
师夏说:“你表哥对你也挺好的啊。”
“不是亲生的,感觉还是差点。”
“不一定要亲生才好吧,我哥……”师夏顿了顿,没往下说,把牛肉片翻了个身,“这个肥牛差不多了。”
姚小宁往洗手间那边看一眼,又问:“你哥?超生不罚款吗?”
“不是亲的。”师夏把牛肉片都夹起来:“趁热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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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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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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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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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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