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书房。
墨染的山水屏风后,伏案批注公务,精秀的小楷密密麻麻,高度专注。
“大人,开封府的展大人递帖拜见。”丫鬟低眉顺眼地侍立,管家恭敬地汇报。
“让那厮滚。”
流畅的墨迹如走游蛇,一顿不顿。
管家应下,到徐府大门外,油滑而有礼地道:“实在对不住,展大人,我家主人病体抱恙,无暇分身,不方便见客。”
“……”
“……劳您受累,再通报一声,展昭此行为公事而来,很重要的公事。”
管家摇头拒绝,连连摆手:“您莫要再为难老朽了。”
谁都不明白,身为开封旧部的徐大人,为什么会和展大人关系如此恶劣。
他们明明是朝廷户籍登记的未婚夫妻,就差走个过场,拜个堂了。
“……是我叨扰了,抱歉。”
展昭只得离开。
当天晚上,华灯初上,衣香鬓影,纸醉金迷,醉醺醺的禽兽在春山居的应酬场里见到了展昭。
武官和雅间里的其他官僚一样,拥着美娇娘,耳鬓厮磨,低低笑语,觥筹交错,如鱼得水。
“阿文。”他见到了她,眼睛微微一亮,和身边的妩媚尤物温和地说了些什么,尤物恋恋不舍地凑到另一位官僚身边去殷勤了。
“展大人今个是专程到这里堵卑职来了?”禽兽醉眼朦胧,酒气熏天。
脸颊醺红,脑袋半歪在郭舟行半裸的胸膛前,不甚清醒,左手边还暧昧地搂着崔无病白皙的玉臂,来回摩挲。
展昭道:“阿文,我有很重要的公事需要与你商谈,你能把他们遣开么?”
“嘻嘻,展猫儿,这里可不是谈公事的正经地处,这里只适合快活逍遥、销魂蚀骨。”
“刚刚那位艳姬风情妩媚,饱满水润,诱惑非常,我看了都不禁心猿意马,你怎么忍心把人家赶走呢?”
她一个手势,红纱鎏金裙的艳姬踩着轻快的舞步,曼妙而来,禽兽一把把艳姬拽入怀中,当着展昭的面,把红衣丽人按住,跨坐上去,深深地埋了下去,贝齿轻咬,引起一连串低低的嘤|咛。
“大人,求您,轻些……”
展昭如遭雷轰,脸颊赤红,鼻腔中燥热几乎涌出。
“阿文,你喝醉了!”
禽兽嘿嘿地笑:“无病,你去伺候他,这种销魂境界,身边怎么能没个美人呢?让展大人好好快活快活,指不定玩嗨了,待会儿他愿意和咱们来个四人行呢。”
“告诉你,这猫儿功夫可厉害了,能把你在床上活生生弄晕。”
崔无病领命,恭敬垂眸:“是。”wWW.ΧìǔΜЬ.CǒΜ
到展大人身边坐下,展大人脸色铁青铁青。
崔无病端起琥珀酒杯,业务纯熟,软媚了声音,风情万种:“大人……”
展大人冷硬地道:“住口。”
崔无病靠了过去,柔若无骨,几乎卧到展昭膝上。“啧,大人如吞苍蝇的表情真逗趣,让奴越发想要欺负了。”
展昭以绵柔的掌力移他,竟然移不动,这男宠笑颜清雅潋滟,不动如山,继续暧昧地扯他胸口的衣襟。
而另一边,醉醺醺的禽兽已经左拥右抱,上楼销魂去了。
展昭欲追,崔无病暗暗地让他动弹不得。
回首,危险地沉声:“松手。”
男子挑衅地勾起唇角,亦沉声:“否则呢?”
他有些武功,但还远不是他的对手,被恶心得遍体疙瘩的展昭心下一狠,一记手刀劈在了缠人精的后颈,当场让他失去了意识。
刚欲离开雅间去追,停顿了瞬,又把昏迷的缠人精抱起,一并带走了。暧昧光影里,引起大片醉哄哄的起哄声。
“展大人终于开窍喽!……”
把昏迷状态的崔无病带离糜烂之境,防止他出事,随意开了处安全的客房安置下,展昭终于在长廊尽头捕捉到了醉醺醺的禽兽。
*
艳姬已经消失了,夜茫茫,幽冷的晚风从窗口灌入,繁星点点,亘古静谧地闪烁。
她凭栏远望,只一道清瘦的背影,淡青色的衣袂微微地浮动,几欲乘风归去,不似凡尘中人。
“壹号案重发了,我原先很笃定你就是壹号,现在却不确定了。”展昭心绪复杂地说。
没有回答严肃的刑事问询,反而背对着武官,沉浸在浩瀚沧桑的开封夜景里,似醉似痴,不甚清醒。
模糊地呢喃了句:
“猫儿,我们打个赌,你会焚身在这浑浊的浮华盛世里。”
“……”
飘渺虚无,又轻轻一句:
“那情景一定很凄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了。”
宦海浮沉无数载,血筑的荆棘丛里爬出来,她见过比他更强的,更明智的,更坚定的。无一例外,都被浪潮吞噬得渣都不剩。
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粉身碎骨。
前世她看到的是如此,今生看到的依旧如此。几千年的跨度,除了朝代名号不同、掌权的姓氏不同,其他没什么不同。
“重发的壹号重案到底与你有无关系?”对禽兽颠三倒四的醉话置若未闻,展昭执拗地追究职责内的事务。
“没有关系。”
验尸官含糊地否定,回过身来,倚靠在朱漆栏杆上抱胸,漫天星子尽成了她的映衬。
“奉迎上官,疏通各部关系,党同利益,维护应酬网络……种种项项,都需要实打实的钱财金银。俸禄有限,权力无限,且无孔不入。有的官员选择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有的官员选择克扣公|款,贪|污|腐|败;有的官员选择占地卖房,作附骨的吸血蛭;有的官员选择另辟蹊径,搞其它副业……”
“炼制延年益寿的长生药,属于暴利的副业之一。”
“‘收人钱财,为人消灾’的赏金刺客组织,亦属暴利的副业之一。”
“范桐从来不止一个。”
“壹号更从来不止一个。”
“猫儿,你废了我,废不掉我们,我们组成了世界。”
“你醉糊涂了。”猫儿近上前,轻抚她醉眼惺忪的眉目,拂过她淡红的唇,没有表情地道,“语出僭越,大逆不道,在本朝律例,该封住喉舌,判刑入狱。”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本朝律例当判刑入狱。在你呢?”禽兽醉痴痴地扬起脑袋,“嘻嘻,你不表态,你暗暗地认同我。”
她呼出一口酒气,在耳窝里,宛若细细的绒毛来回瘙痒,撩拨得近乎疯狂。
“其实我们眼中的世界也没有差太远……”
“只差你迈出那一步而已……”
“迈出那一步,猫儿,相信我,做一个混蛋,从此你会活得解脱,无坚不摧。”
猫儿沉默许久,轻轻地反问:
“可那样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眼帘垂敛,一片阴影。
“……”
醉蒙蒙的禽兽,茫然地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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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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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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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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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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