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惨叫、怒吼、厮杀……世界极尽嘈杂。
浓郁的作战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越来越浓烈的杀机充斥了胸腔。
展昭知道自己这种状态不对。
但他控制不住。
根本控制不住。
丁竹死白的面庞盘旋在脑海中,格外清晰。
“凶手重创了他的后脑,本来勉强还有些生机,但……之后凶手又把他活埋到了土里。”
回天乏术。
万蚁噬心。
撕心裂肺。
理智的大坝灰飞烟灭。
“展大人,我是来请罪的。”那晚青年垂着头,揪着一角,呐呐地愧疚,细若蚊吟,“当地的势力暗中向我行贿——用黄金,我当时……重利当前,见钱眼开,没把持住……”
“可我现在后悔了……”
“不该做那种事,不该贪腌臜,不该负了孔圣先贤的教诲与包相的殷殷期盼……”
“无论如何,我想要尽力地亡羊补牢。”
“展大人,”青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眸色亮晶晶的,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我知道,关于深入中牟这潭黑水,您需要一个突破口。”
“愿为马前卒,助君激浊扬清。”
然后……
俊逸博才的青年,被死亡的泥沼吞噬,再无活息,冰冷地腐烂。
……
展昭恨啊,从未如此地铭刻入骨血。
怒意裹着杀机,排山倒海,击垮理智的弦。
身为掌权武官,他知道,中牟的形势远不像表面这么浅薄,可他等不了了,再按捺下去,恐怕会疯魔。琇書蛧
魑魅魍魉,该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以牙还牙,以血偿血。
“展大人!……”
“展大人!……”
“这边!灭火!保护物证!……”
人们在呼喊,人们在喧嚣。
光影摇晃,世界混乱得仿佛百鬼夜行的地狱。
密道出口,林木葱茏的城郊,展昭堵住了带着仙药逃亡的孔老爷。
这位头发银白的豪绅,富贵斯文,仙风道骨,留着美髯,清癯苍瘦,仿佛山颠挺拔的老松。
他竟然如此镇定。
一抬手,止住了手下的猛冲,豺狼虎豹均恭敬地围在老者身后,听候老者的指令。
他举止雍容,带着一种睿智的、精准毒辣的、使人臣服的气度。
“紫河车,性温,味甘、咸,由妇人的胎盘制成,具有补精助阳、养血益气、延年益寿的功效。”
“十月怀胎,足月分娩的妇人,产出胎儿的同时,胎盘也自然排出。但这种太长时间的胎盘,制成的紫河车,药效大大打了折扣。”
“四五月份的新鲜胎盘,自人体活剖取出,制成紫河车,如此,方最上乘。”
老员外慢条斯理,把残酷的事由一一道来。
“……狗娘养的,丧心病狂!”王朝恶心至极地啐了口痰。
“别侮辱了狗,狗可不乐意与这等腌臜扯上关系。”马汉举着血污的官刀,目光炯炯,严阵以待。
孔儒淡然不动,稳若泰山。
“最好的紫河车,制成最好的药材。各位官大人,可知家府炼出了何等的珍宝?”
“长生药。”他吐出三字。
一片寂静。
最训练有素的官军部队,都愣住了。
宛若黑夜霹雳。
“草民今年七十有二了,在自然规律,这般暮年,古稀之年的老者,该当腐朽浑浊,神志不清,言语絮叨而混沌。”
“可你们看,我如此健硕,清明稳当。这全归于上等紫河车炼就的长生药。”
“各位官爷,难道你们未来就没有变老的一天么?你们没有需要长生药延续健康的爹娘父母么?”
“放过我,孔府的长生药储备,足够惠及在场所有官爷。”
“放过我。千秋万古,尽觅长生,终于在我们的时代达到了,成了真。药理智慧的瑰宝结晶来之不易,凝结了不知多少过往医者的心血,不该被野蛮浅陋的法律暴力毁之一旦。”
低密的窃窃私语,人心暗流涌动。
这是一种不下于黄金的巨大诱惑。
“苍天呐……”
有官军低低地纳罕,压抑不住,隐晦的目光向战友流动。
王朝轻轻地说:“展大人……”
马汉轻轻地叫:“展大人……”
武官不想懂,可武官瞬间意会到了手下的犹豫。
苍天呐……
他也在心底低低地喟叹。
活生生的人世间,如此炽烈地燃烧。
*
所有人都没想到,文质彬彬、养尊处优的孔老员外,竟然隐藏着近乎恐怖的武功境界。
他使双兵。
两把墨绿锃亮的细短直刀,忽然间刺出了双袖,吹毛断发,重创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连他自己凶神恶煞的豺狼属下,都没料到。
惊呆了,瞠目结舌。
回过神来,又兽血沸腾,气焰高涨。
“杀!杀!杀!……”
中牟郊外,夜蒙蒙,腥风血雨。
展昭受了重伤。
这种级别的高手之争,王朝马汉帮不上忙。
最初大意了,受了老豺狼的诈,没能挡住暴起的那一刺。血淋淋,之后便落入下风,狼狈不堪。
可他终究没有败。
从树林缠斗到草地,从草地缠斗到河泽,竭尽所能的展大人,猛然爆发,将同样重伤的孔老爷,踹进了河中央。
“救命!!!……”
孔老爷水性不行,在河里惨叫。
“河里有鳄鱼!河里有鳄鱼!!!……”
“展大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把炼制长生药的秘方告诉你!!!”
展昭不救。
展昭不靠近水,猫儿自己也不会游泳,旱鸭子一条。
旱鸭子的猫儿朝河里接连扔了好几块大石头,气喘吁吁,恶狠狠地骂:“带着你那丧心病狂的药方下地狱去吧!”
墨绿色的恐怖两栖动物浮出河泽,猛然咬住了恶棍挣扎扑腾的右腿,死亡旋转,伴随着惨烈的哀嚎,汩汩的鲜血喷涌在水中,活生生的一条腿扯断开来,迅速吞没消失在巨鳄的獠牙中。
又几条鳄鱼密密麻麻地浮出,另一条右腿、两条手臂、躯干、头部……几次撕咬分食,全没了。
夜风幽幽,血光粼粼,水鸟纷飞。
许久,重归岁月静好的静谧。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场面太恶心了,然而展昭还是强迫着自己睁着眼睛看完了,他需要清晰地确定,中牟重案的罪魁祸首,真的伏法了。
累。
身心俱疲,精疲力竭。
就地坐下,从衣摆下围撕出一条长长的布条,作为简陋的绷带,勉强包扎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眼前一阵一阵地泛晕、发黑。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踩在绵软的枯枝烂叶上的声响。
展昭警惕地回头,又放松了下来,吐出一口疲惫的浊息。
“阿文,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外面太危险了,技术人员不是该听从命令,留守在官驿里么?”
“我很担心你。”徐文轻轻地说。
坐到了展昭身旁,陪着他一同望波光粼粼的宁静河面。
“孔老爷死了。”
“嗯。”
“孔氏商族覆灭了,中牟的毒瘤终于拔除了。”
“嗯,我男人真棒。”
“你好像夸小孩子一样,”展大人裂开嘴角,开心地笑,“可我真的很喜欢你这般夸我。”
仵作姑娘扭头注视着恋人,水眸里柔情潋滟,泛着清丽的光。
“你认为中牟的重案真的结束了么?”
“是的,都结束了。”
“你看上去好累好累,这些伤口得多疼啊……你竟然还没有晕过去,毅力真坚忍。”
她探身过来,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吻在他破裂青肿的唇边上。
微微地疼,心脏近乎漏掉了一拍。
这太温柔了……黑暗中,展昭不禁瞪大了眼睛。呆呆的。
她拢他的发,扣住他的后脑勺,温柔地浅吻,把他暧昧地压制在了草地上。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展大人,我所钟情的优秀男人。”
骑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把他的两只手腕按在了头顶,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十足十的力道收紧,武官迅速窒息。
阿文!……
他想喊,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无限接近死亡的恐惧,抓紧了心脏。
面孔紫红,太阳穴青筋炸起。
背脊冰寒,浑身毛骨悚然。
壹号!……
杀千刀的壹号!……
披着人|皮的畸形猛兽!
武官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她在灭口!
她要让他殉职在中牟的重案中!
他是全天下唯一知晓她两面身份的活口!
“敬爱的展大人,我喜欢你。希望你死前记住这一点,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湿热地附耳舔舐,恐怖地柔情旖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要狰狞了么。永别了,吾爱。”
长久地窒息,意识坠入黑暗的深渊,渐渐再也不动弹。
慢慢放开,从灌木丛里抽出提前准备好的铁锹,就地挖坑,毁尸灭迹,例行活|埋。
一如弄死丁竹。
一如弄死白玉堂。
一如弄死上一届的开封府大统领。
……一如弄死人生过往中,无数曾经存在过的其他威胁。
但凡她想做,从不仁柔,从无失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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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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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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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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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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