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落花落凡尘,细雨绵绵未听闻。
陆谪撑着伞到有凤来仪的门口,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从入国子监以来,他便在调查一些东西,正好需要一个契机去漠北。
正当陆谪琢磨的时候,便接到了元帝下了旨意,这让他十分意外。
不过到底是陆谪手段强硬,应是让手下生生从宫人的口中查到了这个事情的起因。
还真是要多多感谢自己的这个好妹妹。
把自己和整个云家捆绑在一起,为什么?
他不理解。
陆谪不明白,为什么云缚安总是似乎有意无意强行要将他和云家放在一处,若说是云缚安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或者是他在背后做的手脚,却又说不过去。
因为他觉得云缚安根本就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姑娘,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谪只看夜幕中的月亮,阴晴圆缺,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抹去。
他深陷云家一步一步又一步的时候,不过是为着自己的一些私事,在云家做更方便。
陆谪握紧了自己的手,直到指骨泛红,下一瞬猛地发力,砸在有凤来仪青色的宫墙上。
血迹顺着宫墙汩汩地流落。
陆谪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一般,面无表情瞧着从有凤来仪宫墙内探出来、正盛开着的春海棠。
粉色的花瓣,像极了她娇嫩的小脸。
忽觉自己有些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雨落在墙上,未曾完全洗刷掉鲜血,仍停留着几分血腥气。
陆谪垂头,既然是她非逼着自己露出爪牙的,那就别怪他了。
云缚安夜里睡不安稳,总觉有些事情要发生。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下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外面细雨淋漓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有些闷热。
是夏雨?
还是谁的心在下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云缚安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抛去雨声,再仔细一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了。
什么缘由?
云缚安没惊动任何人,着白色长衫,随手撑了一把素绫罗伞,小心翼翼打开宫门。
再望刚才那听见声响的方向。xǐυmь.℃òm
正有人举着一把伞,立在那处。
颀长身材,玄色长袍加身,上面映着月光可以看见淡淡的云纹。
那人抬头,眼神深如夜色,像正在凝聚一场风暴的海面。
云缚安猛地一窒,雨水沾湿了衣角。
是陆谪。
他怎么在这。
云缚安的绣鞋沾了泥水,小脚有些湿润。
陆谪眼神冰凉,注视她半晌,转身要走。
“四哥哥。”云缚安连忙喊住他。
因为她心里有种强大的预感,今日若是放任陆谪离开了,往后两人再相见时便会形同陌路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陆谪是什么人?
还会不知道,随军是她的手笔吗?
云缚安握了握拳,垂眸露出让人心生怜爱的神色。
陆谪果然停下了,他撑着伞眼神冷漠,声音毫无起伏:“云小姐可有什么事情?”
“四哥哥,我的绣鞋湿了。”云缚安可怜兮兮地提起自己的衣裙下摆,泥水沾湿的下摆和脏污的绣鞋便呈在了陆谪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白皙脚踝。
她竟没穿罗袜!
如此天气,寒气从脚入,她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壮如牛犊是吗?
陆谪皱着眉,两人与雨中对视、对峙。
“你自己跑两步,就可以进去了。”陆谪直接拒绝。
云娇娇的心计,或许不止是她表面那般,他要小心,不要入了她的圈套才是。
云缚安轻轻歪头,声音带着委屈:“四哥哥是在怪我,怪我不该求皇后娘娘让你去漠北吗?”
否则今日也不会在有凤来仪碰到他。
“可是我只相信四哥哥啊……”
少女的眼眶微红盈满泪水,带着哽咽:“阿翁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娇娇害怕……”
如梨花带雨。
陆谪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云娇娇灵动的眼眸。
该死。
陆谪面无表情走到云缚安面前,低头收了伞,云缚安下意识踮起脚举起伞将陆谪遮住。
两人双目对视呼吸交缠。
陆谪直接单手将云缚安抱起,另外一只手脱掉她湿了的绣鞋,直接将冰冷白皙的小脚揣进自己的怀里,顺手提起她的绣鞋。
“这鞋子穿不了了,穿新的吧。”陆谪闻见少女身上沾染的海棠香气,淡淡叮嘱道,“出门的时候要记清楚,自己的贴身物件不要落在别人手里成了把柄了。”
“明日,我就要随大军出征了。”
【暂且便先这样吧,其他的事情等他回来之后再处理。】
【云缚安,罢了,只要她不出岔子,便先搁置一旁吧。】
“好。”云缚安敛下眼中的神色,乖乖巧巧撑着伞,应道,“四哥哥,要照顾好自己,阿翁和大伯伯,也请拜托了。”
“嗯。”陆谪回答很轻,却让云缚安的心放了下来。
陆谪不会轻易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独活守夜的时候便没瞧见自家小姐的身影,看见自家小姐被陆谪抱回来,连忙低下头去打热水,待到小姐泡完脚熟睡后,陆谪才撑着伞离开了有凤来仪。
外面天光未亮,仍然是密集的雨。
独活帮自家小姐掖了掖被角,桃花被细微的声音吵醒,有些不放心地在云缚安床前绕来绕去,最后跳上了床榻,护在自家主人的外侧,又蹭了蹭云缚安小脸,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呼噜地睡过去了。
至此,云缚安才放下了心来,她声音很轻:
“独活,三事局得有我们自己的人。”
独活低头应下了守在屏风外面了。
陆谪此番,应当会为了保全自己,一同保全云家人,不然这说不过去。
朝堂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云家呢。
除此之外,应当也有不少人的视线放在了四皇子和七皇子的身上。
八成都是在猜测四皇子和七皇子哪个更得圣心罢了。
这样也好,云缚安侧着身子安稳睡去。
瓜分掉放在云家身上的视线,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得。
外面雨声仍旧,房檐落雨打竹林。
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几不可闻的似乎是杜蘅的香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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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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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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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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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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