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字,还是当时云二叔给他取的。
九如,云九如。
如山如阜,如陵如岗,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九者如是。
云赋致的腿,被马蹄踏过,虽然进行了及时的治疗,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办法克服心理的难关。
一直不能走路。
不过,没关系了。
云赋致勾起笑容,眼中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下午锦阁便来了不少人,又是桃花又是海棠花。
将整个庭院两边都占领了。
下人们进进出出,再轻手轻脚,也吵醒了补觉的云缚安。
她揉揉眼睛:“怎么了?”
瞧着云缚安坐起了,独活忙给云缚安披上了一件衣裳:“天气还没回暖呢,小姐还是注意一下。”
竹林长得很好,叶子却遮挡了一部分照射进来的阳光。
“今天下午,大少爷派人送了小姐几棵桃花和海棠,说小姐是这样喜欢花的人,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儿看了。”绿萼端着茶盏从外面进来,准备伺候云缚安洗漱。
云缚安听着大少爷这称呼,醒了神:“是表哥吗?”
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去见过表哥了,云缚安有些愧疚,太多的事情杂糅,都忘了表哥的腿还是因她……
独活瞧着云缚安一下子阴下去的面容,安慰道:“小姐若是想去见少爷,等会起身去见见?”
“那今天小厨房就不要做饭了,我在大哥哥院里吃。”
云缚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大哥哥的腿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治好的,上一辈子哥哥不是也站起来了吗?
而后流放,一双腿又走废了,临死前她都再没有过赋致哥哥的音讯。
她的印象里,赋致哥哥是喜欢文字的,写的一手好的书法,又精通医术,若不入仕,也一定会做悬壶济世的名医。
云缚安陷入自己的回忆里,被独活像木偶一样伺候着起身。
“小姐,这是先前侯爷送来的手书和信物,说既然沈家退了婚,这东西应该由您自己来保管。”绿萼呈了一个木质托盘上来。
上面仔细地放了解除婚约的手书和信物。
现在,朝堂上的风向标换的很快。
不少人都听说了沈家和武安侯府解除了婚约,素日里还要看着武安侯的面子给点好脸色,如今也不愿再做戏伪装。Χiυmъ.cοΜ
谁也看不上这沈家大房的做派和行事。
不过大多数还是碍着沈家二房,毕竟这可是出自同一门,即使后面又各立门户,总不好做的太过分了。
不过,这都是外人想的多,沈家二房可完全不在乎这些,每日劳些政务就已经够花精神的了。
“小姐,收拾好了。”独活将云缚安带到铜镜面前,“您瞧瞧,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云缚安敷衍似的看了一眼,镜中的小姑明眸皓齿,唇不点而红,戴的桃花簪子也很衬容色:
“好好好,很好,走吧。”
外面的工人还在修剪枝丫,云缚安粗略地瞧了一眼,都是上好的树种,结出来的话也一定很好看。
她院里后面同竹林不远,种了红梅,武安侯为了哄她开心,还专门从外面引了活水进来,修了一个小池子。
里面种名贵的睡莲,昙花,和三四朵荷花荷叶点缀。
夏天的时候,盛景对月,十分难得。
如今又有了桃花和海棠相伴,倒真是一年四季不间断都有花儿赏了。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等会大家去罗管家那领赏钱。”瞧见云缚安递来的目光,绿萼连忙就开口道。
众人都鞠躬行礼谢之又谢。
云赋致所在的院子名为“雅苑”,大约不喜欢花花草草,都只种了一些常青树在院中,以便夏日纳凉。
刚踏进雅苑,就听见了一阵摔碎杯子茶盏的声音。
“都给本少爷滚出去!”
是云赋致的声音!
云缚安稍微停了两息,便看见宿喜一脸落寞地被赶了出来。
“宿喜,你没事吧?”云缚安瞧着宿喜脸上的一道划痕,都已经渗出血痕来。
可想而知云赋致是发了多大的火!
宿喜牵强一笑,一瘸一拐给云缚安行礼:“奴才没事,就是少爷……”
云缚安明白了,忙安慰道:“没事,我现在就去见见哥哥!你也好好休息,别担心了!”
宿喜这才看起来放心不少,行了一礼退下去了。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云缚安吩咐道,随后敲了敲主楼的门。
“砰砰!”
似乎又是什么东西摔到门上的声音。
“都给我滚,我一个废人,你们还来做什么?!”声音充斥着痛苦。
云缚安心里登时无数的愧疚和心痛涌上来,一时有些哽咽。
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原因:
“哥哥,是我。”
云缚安轻声说道。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一下,少年的声音还有些慌乱:
“是娇娇啊,房间有点乱——”
云缚安却不愿再听,推开门便进去了。
确实,满屋子,散着不少瓷瓶碎片,还有不少茶盏,茶水。
就连云赋致,一身月色云纹的长袍衣衫,乌色的发丝散在肩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唇像是晕染了血色,也充斥着凌乱破碎的美感。
他眼角微红,看着云缚安的眼眸带着小心翼翼:
“娇娇,是不是哥哥吓着你了?”
云缚安给云赋致倒了一杯热茶,让云赋致拿在手里。
两人接触的瞬间,云缚安却一点心声都没听见。
这是为什么?
抬眼瞧见云赋致的神色一如往常,云缚安也只觉得是自己感应错了。
“哥哥,你送的桃花和海棠,我都很喜欢。”云缚安捏捏云赋致修长的手,“哥哥的腿,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云赋致一脸神伤,勉强牵出一抹笑来:“借娇娇的吉言了……”
“大哥哥,要不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虽然时候也不再了,但或许还能抓住阳光的尾巴?”云缚安待在这屋子里,只觉得自己的骨子都在发寒。
两个人,都是病体,是该多见见光。
正好房间也需要收拾,云缚安唤人来收拾,自己推着云赋致去花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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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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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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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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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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