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这些年来一直为敖白创造了不菲的收入,然而早在四年前,这个曾经拉起布隆谢娱乐集团的地方就已经不是她的主要收入来源,因此敖白的这个决定并不会给她带来多少影响。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布隆谢赌场酒吧对外营业的最后一天,待所有宾客人去楼空之后,敖白遣走了酒吧里的服务员清洁工,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待在酒吧里,看着四周被放在桌上的椅子,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来到洛杉矶的第一天,踏入这家酒吧时的景象。
想一想她来到这个世界奋斗至今已有二十三年,如今她已二十九岁,早已超过她当初穿越前的年纪。活了这么久,如果当初她没有被枪杀,那也有五十多岁快六十了吧,不知为何她居然没有任何力不从心的疲惫感,不知是因为她这个还在青壮年时期的身体,还是因为生活中挤满了工作的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灵魂年纪的事实。
敖白打开隔板,从下方钻进了吧台之中,看着那些酒瓶,随手挑了几个自己较为常喝的牌子,打算给自己调一杯酒。她刚刚将混合好的液体倒入高脚杯之中,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不知从何方而来,一屁股坐在了吧台前。
“无论是什么,你给我来杯你最喜欢的。”他粗声粗气地说,仿佛进来前根本没有看到门外已停业的标志。他身上的风衣外套早已破烂不堪,也不知道距离他上一次打理自己乱糟糟的络腮胡和长发是在多少个月以前。他就像一个急需酒精的酒鬼,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积蓄都投入到了酒吧之中。
敖白侧着身看着她,吧台下方收银位置倒藏着一把步/枪,但是她没打算用,她只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于是,她转身将刚刚调好的酒杯放在那男人面前,男人二话不说直接一仰头将那杯子里的酒全部下肚,酒杯一放,一把小刀同时出现在他的手边。
“去卫生间把你那乱糟糟的胡子打理一下吧,伙计,这才出去多久?怎么越来越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难道你还真忘了自己身上的偶像包袱了?”敖白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诶你这人,我整天风餐露宿枪林弹雨的,你叫我怎么每天注意自己的形象一早起来还得去抹个发油啊……”男人本能地争辩了一句,说着说着就觉得哪不太对劲,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奥莉,你怎么认出我的?现在我这形象,我自己照镜子都不一定认得出镜子里的人是谁。”
敖白笑了,趴在吧台上,朝他勾勾手指。男人犹豫片刻,也凑近了她,还没想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就被敖白一把抓住了毛茸茸的下巴,捏住了双颊,挑肥拣瘦般打量他一番,然后才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因为你这双绿眼睛和红头发,”敖白笑着说,眼神中有些许怀念,“也许只有你才会有这么一双好看又时刻保持真诚的绿眼睛了吧,布莱恩,欢迎回家,见你没毁容没缺胳膊少腿地活着回来,我很是欣慰啊。”
布莱恩愣愣地望着敖白的脸,她的面容早就被他深深刻在脑海里,帮助他度过不少难熬的时刻。此刻,看着她这般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熟稔地调侃着,布莱恩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泪目的冲动,他看了一眼她那没有任何戒指的左手,几乎失控地隔着吧台,紧紧抱住了敖白。
“我回来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地在敖白耳旁说。
“回来就好。”敖白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说布莱恩对于她都相当于半个亲人了,于公于私她都想看着他活蹦乱跳。
接下来敖白陪着布莱恩畅饮了一番,顺便听听他讲述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不过听他将自己描绘得英明神武神挡杀神的,敖白只当在听书没全信,末了他才打量着空无一人光线昏暗的酒吧,感叹一句:“想当初,我们就是在这里初遇的,你还记得吗,奥莉?那时还没有正式营业,我坐在这里喝酒,然后你就走了进来,身后还是酒吧经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走关系的小白脸。”
“然后我这小白脸上台试鼓的时候,你就像打鸡血一样拿着把破吉他冲上来与我合奏。是的,我还记得。”敖白笑道,“我觉得我们俩配合不错,我就将你留了下来,组成乐队。”
“感情要是当初我没有一时冲动冲上去,你还准备赶我走是不是?”布莱恩挑了挑眉。
“哪能啊,顶多是给你换个伴之类的。”敖白哥俩好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布莱恩故意瞪了敖白一眼,结果自己却先憋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又说:“其实,我在很早的时候,我是说当我还在……当我没有来到洛杉矶以前,我就很喜欢唱歌弹琴了,我那把破吉他,还是我父亲交给我的。在他还在世的时候,他总说我应该离开那个大家庭,追寻自己的梦想,和自己爱的人成家立业……奥莉,我之前叫你等我,是因为……”
“布莱恩。”敖白突兀地打断了他,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布莱恩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再多言,只是一个劲地喝闷酒。敖白望着酒杯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一年半,不到两年,布莱恩,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早一些回来。”
布莱恩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只有在解决完所有麻烦后才会回来。你一人在外的时候,我并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向那些个政府官员和地方警署提醒打点过多次,他们也总会每隔一段时间告诉我行动的进展情况,你猜在那些报告里我看到了什么?”
敖白似乎并没有让布莱恩回答的打算,因为她在提出疑问的时候又接着说出了答案:“他们说,那些个零散在亚利桑那等几个州的帮派余孽,不太/安分,和黑帮产生了摩擦,狗咬狗黑吃黑不断,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全部消灭,那些警长乐见其成。”
“……奥莉,相信我,我和黑帮没有关系。”布莱恩立刻说。
“是的,我相信你,你当然和黑帮没有任何联系,和你有联系的大概是另一个已经解散的帮派,不过你的帮派和那些帮派余孽们似乎有些很不愉快的往事。”敖白说,在布莱恩惊讶地看着她的时候,她笑了笑,“嘿,伙计,我是搞创作的,我们这类人想象力都很丰富,你就这么认为吧。”
“但是,布莱恩,那些报告里的‘黑帮’,为什么会帮你呢?而你,又为什么会轻易相信他们?”
敖白的疑问,将布莱恩的意识带回到一年前的某一天,那个时候孤军奋战的他早已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敌方早就知晓他会来找他们清算总账,他们布下了陷阱。他本以为自己那一次死定了,再也回不去洛杉矶,找不到被他放在心里的人,但是他居然被一队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人马救了下来。
布莱恩那时候,也以为对方是黑帮,他们也是那样称呼自己,但是比起黑帮,他们太过训练有素。他们居然告诉他,他们是受人之托专门来消灭这些四处躲藏的帮派余孽,既然他们的目标一致,他们会帮助他。
一群生活在法律灰色地带甚至早已跨过去的人,为什么会帮他?他为什么会轻易相信他们与之合作?
因为一个名字。
卡尔·霍克利那个家伙从来都不愿放手,也未曾离开过敖白的身边。敖白只能插手白道,而一个钢铁大亨兼一战期间的军火商,总有些不为人知的黑暗关系网,他们想要伤害敖白,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不留任何活口。琇書網
布莱恩复杂地望着敖白,他答应过对方绝不泄密,于是,他只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敖白并没有继续追问,布莱恩总觉得她早已知道些什么,亦或者,她刚才的问题,只是为了阻止布莱恩几乎呼之欲出的告白。布莱恩并不确定,相较而言,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好了,不说这些。”敖白突然摆摆手,跳下高脚凳,“你先回家好好清理休息几天吧,下个星期开始就有新专辑等着你了,今年底或者明年初,你得陪我出趟国。”
“……出国?去哪?”
“很多国家,当然也有德国。”敖白见布莱恩愣在原地,她才解释,“最近我刚刚和埃里克联系上,那小子居然能在几年战争的枪林弹雨中活下来,不过最近以他那国籍和护照,出国到处跑恐怕有点难,而我正计划着全球巡演的事情,所以可以过去和他叙叙旧。”
敖白说着,离开了酒吧。看着她的背影,布莱恩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当初敖白在新奥尔良醉酒时喊过的名字。所以,她一直等待的,其实是那个人吗……布莱恩忍不住多想。
敖白并不知道布莱恩的脑洞已经开到了天际,接下来的日子她在忙活着西部小子休息一年半以后复出的事情。不少老歌迷对布隆谢放出的消息十分兴奋,西部小子复出后发表的第一张唱片就在三天内抢购一空,而布隆谢在八月底发布的全球巡演消息也让不少人激动难耐。
这次巡演敖白将会带上公司里名气最高的五个歌手乐队,从洛杉矶开始,向南前往新奥尔良,然后直接坐船前往欧洲,途径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奥地利、德国、苏联、英国,最后返回纽约,再在美国各大主要城市转一圈,最后回到洛杉矶,为期一年的时间。
刚刚经历了一战的欧洲大陆,百废待兴,正是需要歌舞娱乐放松的时候。布隆谢作为美国本土目前最大的娱乐公司,手下艺人无数,从影视界到歌唱界全部包揽,早已名满全球,如今这巡演消息一出,几乎是一呼百应,在无数途经的城市留下数不清的欢呼和掌声。
敖白是在来年四月来到德国,那个时候莱文斯基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战争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影响,至少他看上去比以前内敛稳重得多,眉宇间也总是带着几分忧愁,直到看见了敖白,才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挺好,他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在演出过后,敖白的团队受到邀请,和莱文斯基以及他的同伴聚了聚。现在的德国是共和国国家,帝制废除,贵族也不复存在,莱文斯基身上也没了那些贵族约束。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家族里的第九子,身下只有一个被过继给姨父母的弟弟,身上也没有什么家族重担,所以战后他终于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我正在自学医学,我可不想再被耽搁了,之后也许会离开德国,去英国之类的地方进修,谁知道呢。”莱文斯基说,见到一个人影从自己身边经过,他立刻将对方一把拉过来,是个面容和莱文斯基有几分相似,年纪相仿的英俊青年,“来,奥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那在战场上总让我操心的弟弟,埃里希·冯·曼施坦因。虽然他跟着我姨父姓,但是他可是我的亲弟弟。”
敖白看向对方,她不是军事历史专家,她只知晓大战的起止时间,并不了解战争中有名的指挥官,所以她只是觉得对方的名字耳熟,并不知道站在她面前温文儒雅甚至有些腼腆的青年就是后来二战中德国三大名将之一。她和对方攀谈了几句,曼施坦因便离开去找自己的女友。
莱文斯基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感叹一句:“埃里希是个很有军事才华的人,他自己也在战场上证明了这一点。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多一个弟媳,瞧他现在这鞍前马后的模样,想必以后一定也会和他哥哥我一样是个好丈夫。”
“你结婚了?”敖白听了微微一愣,她似乎从未听莱文斯基提起过。
“没呢,但我知道我一定是。”莱文斯基笑盈盈地注视着敖白,他虽然笑着,但他那双蓝眼睛里却带着另有深意的严肃和庄重,他如同开玩笑打趣那般继续说,“你要是不信,你就嫁给我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宠上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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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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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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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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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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