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得意的嘴脸还没下去,艾萨克重重的一拳就把他的下巴砸歪了。
“你……”亚力没想到艾萨克居然会偷袭他,刚吐出个字就白眼一翻缓缓软倒。
艾萨克怒瞪着倒地的亚力,脸色数度变幻,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将人扯起来扛到肩上,转身回头大步离开。
“但愿这个白痴没有牵扯得太深,否则……不,不是舍弃,只是要保护其他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诺德和麦尔肯被牵连吗?难道我甘心被这个白痴牵连吗?”
艾萨克能感觉到身后的黑暗中有数双视线正恶毒地盯着自己,但这并不会影响到艾萨克的决定。他不相信这种以短期暴利维系起来的关系能有多紧密,那些视线的主人并不是担心亚力,只不过是在怀疑他会不会“出卖”其他人罢了。
“来吧,如果你们要在这儿杀人灭口,我会让你们知道狂妄的代价。”艾萨克发狠地咬着牙。
黑暗中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悄悄远去,艾萨克松了口气,又有些为亚力感到可怜……毫无疑问,这个蠢货被放弃了。
艾萨克铁青着脸一路走回旅馆街,刚进入街区,便迎面遇到两名巡逻的精灵战士。
这些夜巡的精灵战士没有白天时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谦恭有礼,当视线交汇时,艾萨克从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冷漠和疏离,其中一人视线在晕迷的亚力身上打了个转,似乎还露出了……懒得掩饰的讽刺冷笑。
艾萨克沉默地与这两名巡逻的战士错肩而过,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冷汗缓缓地从艾萨克的鬓角滑落。
平均寿命年限在七百岁以上、强者过千的精灵族,是愚昧狂妄的种族吗?
不是的。
拥有家族传承的人类贵族,十几代人的传承累积下来,后代中的蠢货也只是少数派。
那么,传承更加悠久,寿命更加延绵的精灵族,会在自己的港口内暴露出那么明显的、极易被人抓到的巡逻空挡吗?
作为次子的艾萨克没有资格接受贵族管理学教育,但他起码有资格进入罗宾斯家的典籍室,他至少知道——千百年来,历届兽皇与精灵王之争从未赢过。
艾萨克偷偷向后看了一眼,两名巡逻的精灵战士还未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月光下,他们步履轻松,神态悠闲。
“——这果然是个陷阱!”艾萨克赶紧收回视线,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明日大部分的冒险者就会进入精灵之森,森林精灵绝不会欢迎不懂事的蠢货进入自家老巢,所以他们给出了机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蠢货自己跳出来的机会——将麻烦在港口这儿解决,总比在精灵之森中有可能牵扯到精灵平民要强得多!”
“亚力这个蠢货终究还是牵连到其他人了。”艾萨克暗自苦笑,“幸好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进入精灵之森,否则……不知道要被这个白痴坑到什么地步。”
亚力清醒过来时发现他身处于旅馆房间之中,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呆滞了数秒,他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立时愤怒地侧头看向坐在床沿的艾萨克。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断你的财路?”艾萨克疲惫地抬起头来。
亚力咬牙切齿:“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这次你得罪的不仅仅是我,艾萨克,你——”
“够了,我不想知道你的‘新朋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艾萨克抬手制止,“天降的横财会压断农夫的脖子,热衷于狠捞一笔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类似的话我说过无数次,但想必包括这次在内你也是听不下去的……那么,亚力,看在我们还是朋友的份上,我们不妨耐下心来等待一夜,看看天亮后你的‘新朋友’们还能剩下几个,如何?”
亚力脸部扭曲起来:“你出卖了我?!”
“如果我出卖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房间里了。”艾萨克感觉十分疲惫,“让我换个说法吧……所有人都知道协会带了至少五万枚金币上船,钱箱就放在第一艘船上。为什么没有人打第一艘船的主意,因为协会安排了三名金牌猎人保护这批金币,我们这些人下了船,那三名金牌猎人还在船上。”
艾萨克顿了顿,看向让他心情十分复杂的亚力:“在你离开的这大半天时间里,究竟是谁让你认为精灵港口要比协会的船上更容易下手?”
亚力盯着艾萨克看了数秒,愤怒的表情渐渐被惊疑不定取代。
“你是个做事儿小心谨慎的人,亚力,虽然你有着不少坏毛病,我依然认为你是个可靠的伙伴。”艾萨克轻轻吐了口气,“你对在精灵港口动手这件事上充满了没理由的自信,这种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呢?我想了又想,问题似乎只能出在协会方面了……是不是有某个协会的官员私下联系你们,并向你们保证当你们抓到雪狼族战士时,会想办法弄艘船给你们,让你们满载财富提前回程呢?”
“你——”
“好好想一想这件事奇怪的地方吧,亚力,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睛。”艾萨克叹气道,“协会有多重视与森林精灵的合作,下了多少本钱,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么协会中有一定地位、足以取信于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捞不着多少好处还会得罪精灵族的事?”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亚力,毫不客气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与你的那些‘新同伴’,其实不过是让协会的官员感觉棘手、又难以从冒险者中甄别出来的刺头罢了。让这样的危险分子进入精灵之森惹出更大的麻烦,倒不如在港口这儿提前处理掉……利用雪狼族的价值,或是编撰出某个不存在的精灵族宝物,把你们这些人从人群中钓出来聚拢到一块儿一网打尽,这才真正符合协会与森林精灵的利益。”
亚力倒吸口冷气、整个人都萎靡下来,神色中的惊惶不安彻底取代了微不足道的怒火,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虽然他没有机会接受到系统的教育,但他并不蠢,年幼时贫民区的生活早就让他知道人群中没有价值的那一部分人是注定会被舍弃的。此刻,艾萨克点破了他没想到、或者是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一面,他无力地发现……艾萨克很可能是正确的。
矮人阿诺德还在呼呼大睡,兽人麦尔肯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黑暗中有细碎的光华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乍现,又很快被夜色吞没,这短暂的异样被麦尔肯强悍的视觉捕捉,立即回头:“艾萨克,开始了。”
艾萨克起身走到窗边,月光被乌云遮蔽,浓厚月色之下,他什么也没看见。海风笼罩着整个精灵港口,一些人在生命最后时刻发出的不甘呻|吟也被这残酷的风声席卷、撕碎,消失无踪,艾萨克只能听到眼前的木窗被吹得框框作响。耳中偶或捕捉到哀鸣,也难以分辨那到底是某条生命最后的挣扎,还是听觉被风捉弄。
“罗宾斯家九代人的传承记载中,我的历代祖先们,从未见过有谁真正意义上的一夜暴富。就算偶有以生命为赌注、孤掷一注冲到峰顶的幸运儿,也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而即使是这样的人,也是几千人、上万人里才能有一个。”
艾萨克侧过脸来,看向低着头的同伴:“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希望你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时能更加小心谨慎,亚力。不是只有你不甘于平庸,但既然有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去拼搏的勇气,那为什么连稍长一点的路都不愿意走呢。”
兽人麦尔肯崇敬地望着他的团长,当这名来自兽人帝国偏远村落的战士沦为奴隶时,兽人族的信仰图腾便已经在他心中崩塌,幸运的是这名青年成为了他的主人,又在之后成为了他的朋友,和值得他将一生托付的领导者。
低头沉默许久的亚力缓缓抬起头,丧气地看向让他暗中嫉妒得发狂的团长,面部肌肉抽搐了下,裂开嘴露出个难看的僵笑:“像我这样的……愚蠢短视的蠢货,你也愿意接受吗,艾萨克?”
艾萨克笑了笑,摊开手掌:“有谁是天生就懂得一切的呢,我的朋友。”
阿天皱眉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名人族男性,犹豫了下才走上前,蹲下来用将其中一人翻转,便见对方口鼻流血、双目失焦,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命;另一个更凄惨点,摔倒的时候貌似是嗑到台阶了,脖子直接折断,阿天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救……
另一名战士在周围转悠了会儿,抓着头皮倒回来:“阿天,周围没有埋伏啊,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这些人类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跑来袭击我们?我以为他们是想引我们进入陷阱,可他们又这么轻易地死掉了?”阿天也特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战士茫然地。
“算了,我们先回去。”阿天一手一个把这俩人族男性拎起来,“这个人还有呼吸的,带回去用阿云的药试试看能不能救回来。”
“不送去人类住的那边吗?噫,好多血!”
“人家都睡觉了,现在过去不好吧,再说那么多人,我们也不知道要交给谁啊。”
“诶,对哦。”
两人回归巡夜的队伍,另外三个分头追击的战士也已经回来了,刚才出手偷袭他们这队人的人类也全抓了回来。
“这几个都死了啊?”阿天看见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地上、丁点儿呼吸没有的人类,吓了一跳。
一名战士紧张地指着具尸体:“我没有想杀他的,他用刀子刺我的眼睛,我把他的手腕拍回去,结果他把自己的脖子割开了。”
“我只是敲了下这个人的脑壳……”另一名战士纠结地。
最后一名战士把他追的那个人类提起来,正面翻向大伙儿:“这个不是我杀的,他速度快我没追上,我跑到地方他已经死了,你们看,胸口这里有个血洞,不知道是谁造成的。”
阿天凑近看了下那个明显是用某种穿刺类的武器造成的伤口,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个脖子断掉的人也让大伙儿看:“这个也是,他自己摔的……另一个倒是我丢东西砸倒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砸,诶,没气了?”
五具人类男性尸体摆一块,几名雪狼族战士面面相觑。
“嗯……是他们主动攻击我们的,不能算是我们的错吧?”砸碎某人脑袋的战士小心地。
“这个……我们只是在我们住的周围巡逻,根本没走到别的地方去,是他们自己跑进来的……而且那个胸口有洞的人明显不是我们弄的,但是……”阿天很纠结,“不好说啊,万一别人以为是我们故意的,那就讲不清楚了呀……”
场面一时非常沉重。
“早知道轻一点就好了,木木的脑袋太硬了,咬我腿的时候再使劲儿捶她都不松口,人类的脑袋哪里有木木的硬嘛!”砸碎人脑袋的战士掐大腿。
“是啊,大不了让他刺到我的手好了,反正休息两天就长好了。”反击误杀的战士也很后悔。
“说到底,这些人类为什么要袭击我们,明明白天都有来好好付钱吃东西的啊。”阿天特别不理解的是这个,“难道是觉得我们的食物不好吃,或者嫌弃我们卖得贵?这也用不着半夜跑来攻击我们吧,还出手那么狠……好好说一下,我们大不了把钱还他们呀。”
“这么过分的吗?吃了我们的食物还要我们还钱?”其他战士惊了。
“不对啊,这个人胸口的血洞总不能是他自己弄的吧?他都跑远了我又追不上,没有道理还要自杀啊。”
“也是啊,这个人好像是给别的人杀掉的啊。”
“有人袭击袭击我们的人?为啥要这么做呀?”
几名战士围着那个死得特奇怪的人类七嘴八舌,怎么都商量不出个究竟来。
也就是这功夫,远处忽然火光大盛,战士们齐齐扭头一看,便见不少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赶。
阿天抽了下鼻子,疑惑地看过去:“他们那边怎么血腥味比我们这儿还要重?”
来的人里有精灵战士也有人类,不少人身上都染着血,但看上去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还是雪狼族的老朋友海琳。
“你们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情况?”海琳老远地挥手招呼,撒开腿一路小跑。
阿天便朝自己人挥挥手,让开那五具尸体。
“果然有漏掉的啊。”海琳走到近前,低头看了眼那几具尸体,“阿天,你们有人受伤吗?”
“这个倒是没有。”阿天抓头皮。
海琳点头,回头招呼:“这还有五个,来人把尸体搬走!”
十几名人类跑上前来两两合力抬尸体。
“其他人在周围搜一搜。”海琳又喊道,“不用靠近雪狼族的木屋,生人的气味他们比我们敏感。”
“这怎么回事啊海琳?”阿天连忙问道。
“只是一些利欲熏心的蠢货罢了。”海琳冷笑,抬手点了下被搬远的那几具尸体,“这帮家伙纠集了几十号人想在港口闹事,完全没把我们森林精灵放在眼里,冒险者协会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我们就提早做好准备一锅端了。只是这帮人行动太松散,没给一次抓干净,还有些漏网的打搅到你们。”
阿天呆住:“……哈?”
“别担心,这次处理干净以后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好了你们忙,我们得赶紧收拾战场去。这里的话,一会儿会有附庸种族过来打扫的。”
阿天:“哦……”
海琳等人走了没多久,果然来了几个提着水桶拖布的附庸种族,冲刷掉血迹,还给周围撒了些花粉才离开。
阿天几个默默看着附庸种族忙活,面面相觑……再怎么蠢萌,这么诡异的事情他们也能感觉出不对劲来。
“大家都先把这事儿揣肚子里,咱们回去时再跟阿云说。这事情太奇怪了,好在看来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那么我们也别去乱惹麻烦。”阿天叮嘱战士们。
战士们齐齐点头,虽然没人在这场意外中受伤,但阴谋的气息也把大伙儿吓得不轻。
港口里的街道都点上了路灯,一具具尸体从各个地方搬出来往外运,冲刷血迹、收拾战场,忙活了大半夜。
这么大的动静,旅馆街一无所知才叫奇怪了,不知多少人悄悄起身,躲在窗帘后窥视街道上的情形。
“真是愚蠢……看见雪狼族就控制不住贪心,进入精灵之森岂不是想方设法都要对精灵族下手?这样的蠢货,森林精灵怎么可能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金币是个好东西,可也得活下来才能花用,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太蠢了……”
“真是白痴。”
冒险者协会调研部官员班杰明女士亲身参与“镇|压|叛乱”——这群人的目的是绑架雪狼族后抢夺协会的船离开,对于协会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叛乱——面对克莱斯特将军时温婉知性的女士拿着名册比对港口左边乱石滩上一字排开的六、七十具尸体,冷酷的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怜悯。
“只有七十三具?各处的尸体都运出来了吗。”点完数量,班杰明女士眉头一皱,看向她的副手。
副手可没有班杰明女士这么强悍的心理,能撑住没有当场呕吐就算不错,闻言哆嗦了下,结结巴巴地:“是、是的女士,雪、雪狼族那边的也、也搬过来了。”
“那就是说有二十多人没有露面,临时怯场了。”班杰明女士合上名册,没什么表情地,“贪婪不是坏事,能控制住贪心就算是合格的冒险者。既然这次管住了自己,那以后也一直小心关押住心中那头不听话的野兽才好……人是吞不下大象的,要想活得久,就得好好算清楚自己的胃口。”
“是的,女士。”副手苍白着脸,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班杰明女士转过身,随意地朝后方招了招手:“把这些都烧掉。再去几个人通知那些与这些家伙同房、同团队的幸运儿,协会处置叛乱者不包括没收财物,这些叛乱之徒的遗产可由他们自行处置。”
“是,女士。”协会的成员齐齐应声。
冒险者协会有没有权力决定一批冒险者的生死?自然是没有的,针对少数人还罢,打击面大了,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们反扑起来协会也会很头痛。但给了大部分人瓜分“叛乱之徒”遗产的甜头,有足够利益时连同伴都能背叛的冒险者也并不介意参与这一场带血的狂欢。
天光大亮时,结束下半夜巡夜的小花刚招呼大伙儿收队,便听见广场方向传来人声。
小花驻足望过去,看见一艘大船上下来一群人,这群人抬着数个沉重的大箱子,与广场上等待的人汇合,往旅馆街的方向走。
小花回到木屋中简单洗漱准备补眠,才刚躺下,便听见有附庸种族赶过来敲隔壁羽的房门,询问雪狼族是否可以提早售卖食物,让冒险者们吃饱了再进入精灵之森。
小花已经知道了昨夜前半夜发生的事,不放心那些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冒险者,连忙爬起来帮忙。
一通准备,港口右侧的海滩上再度摆起了粉面摊和烤串摊,不想用面包对付肚子的冒险者们早早赶来排队,或高声谈笑,或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还有人围着摊子询问能不能卖他们一些酱料、辣酱,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仿佛昨夜那段血腥味笼罩整个港口的可怕事件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小花和几名战士麻利地片肉穿串,红叶陪着木木收钱,羽站在粉面摊后给客人按口味加料;战士们手上忙活着,双眼不时扫向看上去丁点儿异常没有的人群,大伙儿心里面多多少少了解了阿云为什么总是要跟大家说那些很吓人的故事——现实中的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故事中那些阴暗可惧的人心还要可怕。
盗贼亚力昨天下午那一顿是用面包对付过去了,今天一早,艾萨克也把他叫来了海滩上。m.χIùmЬ.CǒM
雪狼族的食物确实非常棒,只是亚力吃起来有些食不知味。他从旅馆厕所的通气窗看到了后半夜港口东边焚烧尸体的火光,今天,仍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确实少了许多熟面孔。
价值千金的雪狼族战士从他身前走过,亚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这种生物,不在生死关口上溜个来回确实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自以为什么都敢干的亚力,终于认识到他其实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无所畏惧,悍勇骄傲。
萧云在两周后才从红叶口中知道这场发生在精灵港口的血腥事件,他仔细询问了一番红叶这事儿发生时前后细节、各方的反应,略微沉思后,心中有点发寒。
这么残酷的“钓鱼|执|法”……实在是有点突破现代人的接受底线,虽然全程都跟雪狼族没什么关系,也吓得他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个世界果然是很野蛮的啊!”萧云心中感叹,别说一下子死大几十个了,现代社会,哪个地方一下死几个人那就是全社会都要关注、中央都要重视的特大重案要案……这尼玛死了一堆人,其他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的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干啥,简直了!你们这些异界人的神经都是钢筋拉的吗?!
就算死的人不是啥好货,也没有这么无所谓的啊!
“阿云?”红叶见萧云脸色发白,连忙凑近来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萧云摆摆手,“这个事情你和毛毛讨论过了吧,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呃……”红叶犹豫了下,有点儿勉强地,“我们觉得,好像那些冒险者是故意让那些冒险者去死的……”
这话有点别扭,不过萧云能理解,点头道:“还有呢?”
“就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仿佛在那些人看来,死掉一部分人反而是好事?”红叶很纠结,“这点我和毛毛都很难理解,难道不是同族越多越好吗,为什么要让一部分人去死呢?”
虽然还是有些不愿意入门,但至少红叶和毛毛知道“门槛”在哪了,萧云对此很满意,一副孺子可教脸:“任何智慧生物,无论族群大小都很难做到铁板一块。在强大的外来压力下智慧生物会本能地与同类紧密团结在一起,但如果这个外来压力并不足够威胁到族群生存,那么个体之间就会出现差异化,对立化,当死掉一部分人并不会危及族群延续时,内部的争斗就会以各种形式体现。”
“人类王国一个国家就有几百万上千万人口,兽人帝国那边也是无数个大小城市、村落、部落,人口起码几千万打底。人口基数大,族群繁衍轻易不会受到影响,自然就不会过度重视同胞。”
“这……难道说族群人口才还是好事?”红叶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当然不是了,人口多,承受风险的能力就强,所以人口基数是很重要的。但人多了必然会出现内部争斗问题,这个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要解决这个问题,或是将争斗的范围尽量控制在影响最小、能不死人就不死人的程度,就是我们这样的引领族群的人必须要去做的事。”
“我们部落现在总人口有763人,这个人口基数其实已经足以导致内部出现摩擦了。只是大家每天都要面对繁重的工作,要为下一年的口粮努力干活儿,所以没人有闲心去考虑谁和我关系好,我和谁关系不好这种问题,这也是一种调和内部矛盾的手段,不让闲下来,当然就没精力去搞东搞西。”
“但是这种以高强度的劳动来压制个人私心、私|欲的制度吧,是不可能持久的。当我们的粮食充足、要喂饱的嘴巴又没有增加太多,就肯定会有人觉得偷一下懒没关系,反正东西够吃,不会饿死,这样的话一连串的后续问题也会随之产生。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就需要我们多多思考,多多的想办法,比如我们冬天时就讨论好的,去把草原中部的部落也尽可能地接回来增加人口,保持对粮食的需求;然后嘛,就是要采取各种各样的激励办法,比如零食补贴、福利部等措施,把大家的思想都集中往努力干活就会有好福利好待遇这个方向带,推着拉着所有人往前走,不让停下来。”
萧云暂停会儿让红叶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看红叶双眼开始发光、似乎有所领悟,这才笑吟吟地道:“我们的人口总量提升到一定程度了,劳动力比较宽裕了,那么我们就分出人手去发展新城。从头再盖一个新的部落城市起来,让大伙儿永远在干活,永远在追求更好的生活。你想想,草原上地方多大,多少土地在抛荒,对于我们来说人力永远不会有闲置的那一天,那么我们内部又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无所谓多少人死掉都不眨眼呢?”
“嗯……”红叶发现阿云说的很对,这样的未来似乎非常美妙,但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多送1500字表示歉意_(:з」∠)_
我去楼下跑步了,身体实在太差了_(:з」∠)_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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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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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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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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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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