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酒太烈,宋辞喝完便重重将酒杯置于桌子上,面露怒色,“这一番看来,黄威门杂耍团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我闯荡江湖多年,见过太多龌蹉事,最见不得的就是这拐卖童子之事!我可一定要好好调查一番!”
裴天衡悠然地喝了一杯茶,似是半开玩笑地揶揄道,“怎么?我们武乾山山主如今竟如此嫉恶如仇了?”m.xiumb.com
宋辞一下就听出了裴天衡话里暗戳戳的嘲讽,不过他并不生气,只不服气回道,
“虽然我们武乾山也做过一些龌龊事,不过我们都是劫富济贫,很少中饱私囊,就算有,也就那么一点点!”宋辞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扣这小指的一小段,而后继续道,“我们那叫善举!再说了,我们武乾山的弟兄们已经好久没有做过坏事了,现在在左县可是有正经活的!”
裴天衡轻轻点头,再喝了一杯酒,意味深长地看向宋辞,权当是同意和赞扬。
宋辞也并不管他在想什么,只暗中下定决心,要好好将黄威门调查一番。于是他忽然站起身,用力一拍桌子,毅然道,“好了,本山主决定惩恶扬善,二当家,现在立马派人手前去暗中调查,就不信了,还不能调查出东西来!”
裴天衡仍坐在凳子上,神色淡然,宋辞一个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有志青年,看到对面之人寒凉冷淡的模样,不禁生气,“裴天衡,你不会就想这么冷眼看着那些无辜孩童与父母分离吧?你可是饱读圣贤书的秀才啊,怎么可以那么冷漠?”
裴天衡放下酒杯,终于慢慢抬头,轻叹了口气,“你别着急,这两天我找人打听了一番,方才知晓原来左县近些日子一直有孩童失踪,而且这些孩童皆是尚未有灵识的五六岁幼童。”
宋辞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地听他说,裴天衡站了起来,慢慢踱了几步,继而道,“为何左县发生了那么多起案件,官府竟置之不理?我想,这黄威门做的这些恐怕和官府有关,简单的说,就是官府对张横拐走童子之事心知肚明,甚至,两者还有可能串通一气!”
说到最后,裴天衡的眼神忽而变得十分坚定,宋辞这个直脑筋总是不多想,听裴天衡这么一说,方才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认定事实就是如此,愤然道,
“官府?竟然如此丧尽天良!可县令和坏人勾结,就不怕被知府知道吗?况且这一桩桩案件加起来也有十几桩了,这知府怎么都查不到呢?”
“先前有一妇人的两个子女皆被拐走,寻求官府帮助未果便要上临安城告知府,谁知半路这位妇人竟不见踪迹,至今也没找到!”
“那又如何?我武乾山几百号兄弟,各个武功高强,还怕他一个区区官府不成?当年我打家劫舍放火烧山的时候,堂安县县令知道是我干的也不敢管我,这一小小的左县县令本山主怕他做甚?”
宋辞的口气十分狂妄,还带着几分明晃晃的骄傲,裴天衡食指中指和一,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费尽千辛万苦将你劝回来,你难道现在还想要同从前一般?不是说彻底金盆洗手吗?”
宋辞的嚣张气焰一下便弱了下来,张口欲辩解,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得敛了心绪,“难不成我们知道了真相还要任由那姓张的继续祸害人吗?”
“真相?言之过早,或许这并不是真相,亦或者,真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复杂,不过,也断不能放任不管。”
裴天衡敛了眼色,看着一处久久失神,过了半晌忽而转身,再次看向宋辞,“这样吧,你派人到临安城找我大舅公,让他偷偷派人前来,还有,让你的兄弟把城中乞丐之类的都搜查一遍,如果有这个标记的就好好询问一番,切莫让他害怕,要告知我们是自己人!”
裴天衡一边说着,一边用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奇奇怪怪的标记,宋辞觉得这个标记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挠着头问道,“这是啥?”
“你没发现昨天的那个姑娘还有台上表演的孩子脖子后都有这么一样标记吗?我想,这应该是黄威门特有的身份标识。”
宋辞可没想到裴天衡竟能观察得这么仔细,于是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叹道,“不愧是你,真聪明!”
是夜,镇上闹市喧嚣,繁华似锦,一片热闹景色,而相较于镇上的灯火通明,乡间就显得孤寞多了。
如今又下起了薄雪,细小的雪屑覆于草地之上,很快凝结成冰,好在天寒地冻,夜里无光,没人出门,也便没有破坏那一层冰凝。
黄威门每日的杂耍表演并未因为天气而停下来,宁宁今天表演了个转碟便回去了,毕竟这么冷的天没人愿意再在外边呆着。
路上她顺道买了个热腾的红薯,正乐呵呵地跑回院子里,谁知路上突遇不速之客!
而这不速之客还不止一人,不仅如此,这不速之客昨天还曾见过,嗯…这两人的确长得好看,不过就是令人讨厌。
“让开!”宁宁废话不多说,皱着眉,语气十分不友好,宋辞拦在她身前,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意,“就是不让!”
宁宁翻了个大白眼,向左走了一步欲绕过他,可这宋辞竟同时向右走了一步,堪堪将她拦住了,还露出一副更为得意的笑容。
宁宁才不愿理会,只冷着脸继续向右走了一步,可那宋辞却又同时向左走了一步,再次拦在她面前。宁宁这下终于忍无可忍,握紧拳头,一脚踩在他的鞋上,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声音,“好狗不挡道!”
宋辞吃痛抬起脚,“嘶”了一声,而后一只脚在地上跳啊跳的,似一只滑稽好斗的公鸡,“你这个暴力女,谁遇上你谁倒霉!”
宁宁转过身,吐出舌头对他“略略略”了一下,之后便乐呵乐呵地进了门。
宋辞更气了,指着她就要骂过去,谁知恰是这时,他跳来跳去的那只脚一滑,竟狗啃屎般一阵趔趄地摔了下去。
一旁的裴天衡双手环胸,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模样,最终憋不住“噗”了一声,却是了解宋辞的性情,若是自己再笑两声,他可就闹得鸡犬不宁了,于是只得很快恢复常色将他扶起。
宋辞拍了拍身上的细雪,一脸幽怨地看着那已然空无一人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并不高的围墙,很快拉着裴天衡翻飞进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找人,可这院子格外大,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人。宋辞正觉烦躁,忽然听到一轻快的哼曲儿声,不知是不是仇恨让人记忆犹深,他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那个死丫头的声音!
暗骂了一顿,宋辞便很快寻着声音去,直到声音愈来愈近,愈发清晰,终于看到一小小身影悠然自得地站在一处,而侧面一看,那人手放在胯部,抖了几下,之后胯|下竟然哗啦啦地流下一道水流!
一边哼歌一边抖手,我去,是个男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啊,她竟然是个男扮女装癖好者,他早应该想到的,哪有女子那么暴力?
还在暗叹之中,那人已然转过身,也不知道是放下了什么东西,便很快离开。
宋辞跑上前,拦住她,眼神冷淡而又得意,开口就是,“哼,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了!”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宁宁从来没见过如此难缠的男人,简直头疼得紧,可眼前的男人并未注意到她快要飞出来的白眼,只惊诧道,
“原来你是个男的!”
宁宁一脸懵,地头瞧了瞧自己的身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脯,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一阵悲伤,
“我有那么小吗?”
“哎呀,你别误会,我没看到那个,我只是看到你在撒…行三急之事,才知道,原来你和我是同类!”天衡说过他得多读书,说话也应该文雅一些,断不可一天就是娘啊,爹啊,屎啊,尿啊什么的,这次他可记住了。
宋辞说着还特意用肩膀推了推宁宁的肩,满脸地“你懂得”。
宁宁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我什么时候三急了?”
“刚才啊,我都看到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宁宁更迷惑了,抽抽嘴角,想到刚才自己做的事,又想到这个男人站着的位置,转念一想,一下明白了过来,于是登时气了,
“本姑娘刚才不过是想看看如今这般冷水可不可以结冰,哪来的三急?你可别瞎说!”
这样的吗?宋辞摸了摸下巴,围在她身边狐疑地瞧了几眼,还是不大相信,“你真是女的?”
宁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狠狠踹了宋辞一脚,宁宁可是个练家子,而这一脚又正中要害,宋辞登时疼得哇哇乱叫。
宁宁大步流星就要再次逃离,而此时深知大人不计小人过道理的宋辞也不刁难她了,只生怕她再次离开,于是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了,姑娘,我们找你有正事!”
宁宁停了下来,双手环胸,看着他空无一人的身后,微微皱眉,“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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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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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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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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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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