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用匕首处理掉野鸡的内脏,洗掉身上的污垢正准备将野鸡往火上烤,看到眼前的一幕突然沉默了。
莫子初半跪在地上,长发散下披在结实的肩上,他的上半身衣裳被裁成了吊床,只留了一件松垮垮的长裤,此刻正和手掌间的树枝较着劲,用着蛮力在手掌间撸动。
我叹口气将野鸡扔在地上,手掌按在汗涔涔的背上,潮湿燥热的感觉像已经度过的晌午的太阳,
“你在干什么?”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的浸润还是别的,荒郊野外总是顾不得礼仪形容,总是有些不体面的,
“取火。”
莫子初有时傻的就像他养得那条胖头鱼,一点点鱼食就逗得它在瓷缸里连连碰壁,撞得眼冒金星都不知是陷阱。
我叹口气,掏出两块梭形的石块,对着干草咔咔咔地磨擦撞击了两下,伴随着一阵轻烟细细的火苗悄悄从草丛里探出了头,随后吞噬掉大片燃料,噌得一声蹿出两指高。
莫子初惊诧地睁着那双半圆的鹿眼,殷红的唇微张着,牙齿洁白细腻,他只有这个地方是干净的,其它不是沾着一点泥,就是熏上了一点烟灰,像个逃难的野小子。
我十分想让他回建康,不再拖累我,可想想国子学的日日夜夜又说不出口。
他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小心翼翼地掏出我手中的石头,划了两下,颓废地扔在一旁,声音落寞,
“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行?”
我正待说什么,他突然扭过脸,赌气似的与我开口,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丢下我找梁山伯,我……我就……我就……”
我蹲在地上看着他脸上灰一道、黑一道,不由得笑出声,
“就什么?莫子初你就像城门口那些三文钱就能带走的小饥民。”
他一噎眼睛红红地望着我,在日光下如同泛着血色的红宝石,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你丢下我找梁山伯我就回建康找人杀了他。”
他不穿锦衣,不戴金玉居然意外的可爱,我仰着头,捧腹大笑,他自尊受挫,突然将我扑在地上,大腿锁住我腰肢,按住我双手趴在身上恶狠狠开口,
“我真的会杀了他!”
我撑起头颅,长发垂在地上,亲了下他额头,眯起眼笑得没心没肺,
“月奴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他按住我的手松了,俯下身,头埋在我肩上,唇贴上我鬓间的发,声音轻颤,
“我理解梁山伯,远离金钱铺就的浮华奢迷,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文才,真想就这样与你度过一辈子。”
我嫌弃地咦了一声,
“莫娇娇,你是不是吃鱼吃傻了,这种日子怎么可能长久?你舍得你府上的舞姬吗?”
他的头在我脖颈间拱了拱,
“你怎知我舍不得,怎么不能长……”久字他没说出来,或许那一刻他意识到我和他都是士族的公子,身后是整个家族,他便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不吃鱼,我想到我养的金风玉露了。”
金风玉露,一条波光鳞鳞漂亮无比的金鱼,一条平平无奇丑得一批的胖头鱼,两只放一起对比不要太惨烈。
更离奇的是那条金鱼还每天追在胖头鱼身后,偏偏人家还不理它,那叫一个高贵冷艳。
可能动物间的爱情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不看颜值吧。
话题扯远了,入了夜,我躺在吊床上,下面堆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
莫子初在溪水里清洗完自己的身体,上了岸简单擦了一下水痕便挤进小小的吊床里,一伸手将我拽了过来按在怀中。
唔……他把自己衣衫做成吊床,总不能让人家半夜冻着吧,少爷我往他怀里挪了挪,手搂住他的腰,闭上眼正准备入睡,他突然一声惊叫,像被踩中尾巴的野猫,炸着毛张着嘴露出四颗狩猎的尖牙,嘶嘶地恐喝着对方,
“文才你干什么?”
他推开我,滚下了吊床,少爷我一头雾水,呆呆地举起双手,
“我……我干了什么。”
他背着我久久不语,扭过头看我时,眼眶都红了,最终不发一言地往林子深处走。
少爷我举着手,眨眨眼,整个人迷迷糊糊。
——少爷我干了什么!
他这个样子我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喁不!应该是十恶不赦的事。
“子初?月奴,月奴,月奴!莫娇娇?”
三种称呼都喊了一遍,都没有回应,少爷我叹口气,气呼呼地骂道,www.xiumb.com
“胖头鱼,傻鱼!”
“文才可以来一下吗?”
哎……
我下了床,晕乎乎地往他那走,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除了头顶黑黝黝的天空,亮得如同白昼,头上的树叶,脚下的地面,万物都笼上了一层霜色。
莫子初倒在草丛里,头上渗出汗,脸红得不像话,他撑着胳膊起身,向我伸手一只手,
“文才,我……”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拽住我,滚到草丛里,声音紧绷着,用尽全部力气才挤出一句话,
“月色真美。”
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带着水汽渗入发间,他浑身上下都带着水汽,手掌穿过腋间,搂住我的肩,仿佛终于下了决定要说一句很重要的话,
“我……”
“乖……睡吧,月奴,睡吧,我陪着你。”
他难耐地闭上眼,额头上渗出的汗越来越多。
“你出汗了?生病了吗?刚才想说什么?”
他轻哼一声,闭着眼,晚风徐徐拂过,大片麦草浮动,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浪,
“月色真美。”
我躺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跳咚一声咚一声,像被手好奇地按压过后的反抗,
“你才说过,当我傻?傻鱼!”
“月色之外,文才,你好得让我的不敢看你。”
“听不懂。”
莫子初一点点陷入梦乡,他也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被桂花的香味勾得做了一个荒诞离奇,毫无逻辑的梦。
梦中,那女子一身绯色的薄纱,如月下临妖,笑得娇俏妖冶。
他仿佛陷入泥淖中,躺在地上,手脚如同被束缚住,怎么也起不来,看着她坐在他身上。
他觉得惊恐,那是一张与文才一模一样的脸庞,却是那般艳丽,他不再像过去的梦境里拒绝呵斥,眼睁睁看着她娇笑着,指尖从额头划到唇瓣,轻轻刮蹭着牙齿。
“要我教你么?”
他无法拒绝。
月亮亮得出奇,在她身上落下一层霜华,如同神女般圣洁。
有罪的是他,他闭上了眼,听她在耳边低声细语,
“不说点什么吗?”
“文才,你真好。”
她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耳边的风声与她的笑声重合在一起渐渐模糊。
他睡在他身边,第二日太阳高高升起后,他也不敢睁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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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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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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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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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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