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换了拖鞋去点走廊灯,道,“稍微等下,我去给你拿拖鞋。”
季星月点头,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这还是,头一次一个人,住到朋友家里。
无措了一小会儿,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打扰了。”
白棠提着一双毛绒绒出来,刚好瞧见她这样,有点乐。
弯腰放下拖鞋,她憋笑,“进来吧,就我一个人住,没有别人的。”
“......”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季星月无语凝噎,没说话,蹲下换鞋。
换鞋的功夫,白棠一溜烟儿又钻回屋子里,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垂眼,地上比她小了一号的白色系带凉鞋,没心没肺,正咧着大嘴,被踢得东倒西歪。
无奈笑笑,摆好两双鞋,她起身,迈进屋内,仔细关上门。
房子其实不大,布置温馨,除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丢得有些乱,能看出主人猫咪一样懒洋洋的性格,总体还算干净。
她正在客厅里走,白棠终于从一边的房间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沓没拆封的洗浴用品,探头,问她:“姐姐,你想洗澡吗?浴室和卧室都在楼上。”
“不急,还早。”季星月摇头,“我睡得晚,你先去吧。”
“没关系,我也睡得不早。”
白棠掐着手里崭新的浴袍,有点儿扭捏。
说实话,她也没怎么请人来家里做过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聊点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姐姐随便坐。”
季星月点头,环顾四下,主动聊起:“这都是你布置的?挺好的,很有家的味道。”
“对。”
注意力被这话题引开,尴尬缓解了些许,白棠点头,“演员在剧本中的住所,其实都是固定的,就相当于第二个家,可以自己装修。”
季星月问:“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冷清吗?”
“倒也还行,都习惯了。”
放下手里的鸡零狗碎,白棠去拿水杯,给她倒牛奶,“原来有想过养点小动物,但是我又经常不在家,要真的养了,又不能陪着它,其实有点不负责。”
“你想养什么?”
“布偶猫吧,或者萨摩也行,毛绒绒那一类的。”
“其实如果真的想养,可以聘个宠物保姆之类的。”季星月提议。
“不行,除了安全问题外,我其实不太喜欢陌生人进到我家。”白棠拒绝,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补救道:“当然,姐姐不算陌生人。”
季星月笑着摇头,“算了。早点去睡吧。你先去洗,我过会儿就来。”
“...那我去啦。厨房有吃的,姐姐要是饿了随便拿。”
白棠起身,看看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星月问。
“...没怎么。”
白棠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好像有点泄气。
“姐姐晚安。”她说。
*
楼上的水声渐止。
已是深夜。
季星月坐在楼下的蓬松的沙发中,手里端了杯咖啡,凝视着窗外剔透的夜色,默默无言。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上楼去睡。
这两天,白棠估计已经很累,在沙发上也是睡,她没必要去跟她挤一张床。
咖啡是在厨房的碗柜里找到的,一大盒速溶,原封不动地放在那,连包装盒都根本没拆开。
白棠不像喜欢吃苦东西的人,可能是采购的时候一时兴起,然后就忘在那了。
抿了口苦涩的饮料,她垂下眼睫,有些自嘲。
这么多年来,做饭没学会,冲这些方便速食产品的技术,倒是无师自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味道有些奇怪。
楼上已经寂静多时。白棠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窗外有隐隐虫鸣,月色微凉。
静静坐在沙发上,小口啜完一杯咖啡,她闭上眼,躺在沙发上,准备稍微眯一会儿。
神智一开始还清醒得很。
可能是这软绵绵的沙发太过舒适,过了一阵子,迷迷糊糊,眼帘开始发沉,她终于有了些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咖啡大约是放了太久,怕不是过期的。
在即将坠入梦境之际,大厅里的复古座钟忽然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
她微微睁开眼。
钟声余韵悠长,回荡在寂静的门厅中,不由得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挥去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古怪感,她闭上眼,刚刚打算继续睡——忽然。
一声尖叫,利刃一割,划破了别墅上空。
季星月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寒毛倒竖。
头顶上的地板咕隆闷响一串,是有什么不轻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反应过来后,她飞快穿上鞋,顺着螺旋楼梯上楼,往白棠的卧室跑去。
那是怎样一声尖叫啊。
混杂着压抑的痛苦,恐惧,愤怒,悲伤——像人,也像野兽,就像你夜间路过丛林部落的陷阱,被困野兽受伤而绝望的怒吼一般。
你无法想象,能发出这样一声尖叫的人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你可能甚至都没有心思去细想,若是在半夜,夜深人静之时听见如此一声叫喊,怕是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拉亮二楼的走廊灯,喘着粗气打开卧室门,季星月拍开壁灯,看向床上,着急,“棠棠!”
床上只有一团凌乱的被子,空无一人。
正当血液开始发凉之际,小床背对门口的角落里,轻轻地响了一声。
“...我在这里。”
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伴着几声啜泣。
血液回流,感到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季星月缓了口气,关上门,绕去床的另一侧。
“棠棠,怎么了?”
她蹲下,柔声,轻轻拍拍裹在粉色毯子里,仍在发抖的小小一团,“做噩梦了?”
刚才她听见滚在地板上的东西,应该就是白棠了。
白棠低低答应一声。
“摔下来有没有受伤?”她问。www.xiumb.com
沉默一阵,毯子头部的毛团来回摇了摇。
松了口气,幸好,人没事。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季星月在她身边坐下,温和地抱住蜷在一起的大毛团。
“告诉姐姐,梦见什么了?”
白棠在毯子里抖了抖,似乎是感到了她身上传来的热度,委屈巴巴地蹭了半天。
然后终于,轻轻掀开毯子一角,露出一张布满泪痕,乱七八糟的小脸。
“...我饿了。”她哭。
“我想吃肉。”
季星月:“......?”
*
“想吃什么?”带她下了楼,季星月打开冰箱,打量一阵,“里面还有不少面包。三明治可以吗?里面有肉。”
白棠明显有点儿不太满意,然而她也不太想动,再加上不好意思,于是道,“可以,谢谢姐姐。”
“喝牛奶吗?”将三明治不太熟练地塞进微波炉,季星月问她。
白棠迟疑着点头,看见季星月冲牛奶,忽然想起了放在橱柜中,还没拆过的那一大盒可可粉。
犹豫片刻,她小声问:“姐姐,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橱柜里有没有一盒没拆的可可粉?我想加在牛奶里。”
“......”
倒牛奶的手一顿。
季星月抬眸,神色诡异。
“橱柜里?...那不是咖啡吗?”
白棠裹着小毯子,瞳孔地震:“......”
“姐姐,你喝了?”她问,满脸的难以置信。
季星月微微一默,抹了把脸。
“嗯,喝了。冲水喝了。”她无比诚实地承认。
*
笑过一阵子,吃过一些热食,身上暖和了些,终于也有了点力气。
白棠心情不错,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四处乱滚。
“棠棠,刚吃饱,不要乱动,对胃不好。”季星月洗干净杯子,叮嘱她。
“好的姐姐。”
白棠安静下来,眨眨眼,还是有点儿想笑,“姐姐,可可粉和咖啡也不像啊,包装上写着的,你怎么会搞错?”
手微微一顿,季星月答:“...因为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冲过速溶咖啡。没仔细看。”
“这样啊。”
“行了棠棠,乖乖的,快去睡。说起来,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做噩梦了?晚上吃了那么多,饿哭了应该不至于?”她问。
白棠安静一会儿,拽着身上的毯子,有些纠结。
“其实姐姐,我胆子特别小,一般睡觉都是开灯,但是怕影响到你,今天就没开。”
她吞吞吐吐,“再加上我睡前为了不做噩梦,都会吃饱了再去睡,我怕你...觉得我吃得太多,今天就没好意思吃。我吓到你了吗?”
心里钝钝一软,季星月放下杯子,走去沙发边,坐下,安慰道:“没关系,想吃就吃,我不会嫌你吃得多。棠棠能吃,其实挺好的。再之前,我也只是怕你天天吃太撑,可能会撑坏了胃。”
“刚才做的噩梦,就是这个?”她问。
白棠点头,心虚:“对,做梦又挨饿了。我很害怕,一睁眼还看不见灯光,就吓得叫出来了。”
她其实,特别胆小。在梦中,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滋味,宛如实质,好像正在经历的一场炼狱。她拼命地逃,但是又无处可躲,梦魇如影随形。
她想找一处庇护所,一处安全的,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庇护所。
但迷雾重重,梦魇森森,她找不到。
“...现在没事了。”
季星月不知道说什么,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幸运了。
她轻轻拥住白棠,温颜软语,轻轻哄道:“没有关系。都过去了。别害怕,今天姐姐陪你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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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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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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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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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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