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月女士？”
女子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伸手，拉开遮光的厚重窗帘。
阳光唰啦一声，洋洋洒洒倾泻一地。眉眼精致的长发女子转身，一袭红裙窸窣，仿若灼烧焰火的裙边轻轻擦过地面，在生动的晨光中灼人眼眸。
白棠眨了眨眼。
跃动的碎光在她乌木般的长发上流过，折射出碎钻的光彩。轮廓深邃，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捉住她的视线，深不见底。
“白棠小姐，久仰。”季星月说。
*
“咖啡要加点东西吗？牛奶或糖？”
“不用，谢谢。”
“了解~”
白棠敲敲热水杯的壶底，掀开盖子扫了一眼晶亮起泡的牛奶，兴致勃勃道：“拉花要什么形状的？”
季星月愣了愣，迟疑一会儿：“都可以。”
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白棠嘟嘴，右手提起热水杯微微倾斜，小心地在冒着热气的咖啡上空绕着圈儿，“那就送你个桃心吧。”
“谢谢。”
“所以，季女士，你们是为什么要一起来体验沉浸式剧本呢？”
白棠把咖啡放在桌上，随后在季星月对面坐下，伸手去捞总裁桌上的砂糖罐子，“两个人一起来还是挺少见的，你们这个要求也有一点点奇怪，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
季星月垂首，搅了搅杯中的咖啡。
“我同那位陆行先生，是商业联姻。”她说，“季家与陆家世代交好，不过前些时候，陆氏集团的资金链出了些问题，父亲与母亲打算资助陆家。”
白棠问：“然后呢？为什么要把你嫁给他？”
季星月：“此举意在向陆氏保证，我们没有借助资金注入的名义架空陆氏的想法，意在让他们安心。”
“......”
对方的思路太过奇葩，以至于完全理解不了。
白棠听得一愣一愣，半晌，诚实道：“没听懂。”
“没有关系。”季星月神情淡淡，“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陆行先生觉得我不近人情，婚后相处会很困难，希望借助这个机会和我培养感情。”
“但是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呢？”
“我并没有喜欢的人。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和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在意。”
“...这样啊。”
白棠茫然点头，正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接话，办公室外的走廊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
她下意识地扭脸，一个西装挺括的中年男子，跟在SLVS总裁后面进了办公室，看见已经坐在桌边的二人，向她微微颔首。
“白小姐。”
“陆行先生。”
白棠招呼他一声，指指季星月手边的空位，精致的小脸上热情洋溢：“请坐请坐。大概的情况刚才我已经了解了，你们的诉求就是，希望季女士能通过沉浸式剧本体验，爱上你，是吗？”
“确实如此。”
白棠：“所以，在那之后，你们决定好要选什么剧本了吗？”
陆行坐下，十指交叠，“我们讨论的结果是，选一个校园类型的剧本。毕竟青春时期的爱情最纯粹，最让人心动。”
“这样啊。”
白棠冲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会意，递上了平板。她划开剧本分类页面，选中“青春校园”分类，然后将平板推到陆行面前：“所有类型的校园剧本都在这儿了。从上到下，代表纯剧本评分高低。”
陆行接过平板，大概扫了几眼，指了指最上面一行的那个剧本。
“《霸道校草的拽校花》，就要这个了。”他说，“评分看起来还不错？白棠小姐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没有意见啦，毕竟我的工作，就是满足顾客的任何选择。”
白棠看向季星月。
“所以，季女士觉得怎么样？”
季星月：“我没有异议。选什么都可以。”
“达成一致，我们继续商讨其它步骤。”
白棠抽回平板，点住选中的剧本，长按下拉。
“陆行先生，角色：霸道校草，姓名：保持原名，同意？”
“同意。”
“季星月女士，角色：拽校花，姓名：保持原名，可以吗？”
“可以。”
指尖划过勾选栏。
录入成功。
白棠抬头，微笑：“那么，接下来，二位客户，希望我在剧本中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呢？”
*
——“注意事项：1.请勿空腹状态进入VR设备。我们工作人员为客户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这边请。”m.xiumb.com
听见有早餐，白棠从扶手椅上跳下，将剧本丢给助理，拍拍裙子。
“我去蹭个饭。”
助理接过剧本，担忧地揉揉她的脑袋：“棠棠，以前你接过这种恶毒女配的角色吗？会不会出问题？”
确实，白棠从前的客户不论男女，给她指定的角色都是对手戏的女主，并且由于她的长相，几乎都是清纯柔弱小白兔那一款。
这也难怪，毕竟客观条件摆在那，正常人谁也不会走进拉面店说自己想吃汤圆，那就文不对题了。
白棠垂眸，仔细地拨弄几下黑白拼色衬衣上的蝴蝶结，然后抬头。
她今天穿的是5cm的内增高小白鞋，但是却依旧不得不仰脸，才能和身高一七五的助理对上视线：“当然没问题啦。”
“恶毒女配，只是恶毒且女配，又不是巨人且女配。”她说，“并且恶毒女配那么多款，又不是一定要红唇墨镜大波浪，前凸后翘妖艳尤物，除了那些，总有一款适合我。”
——“二位顾客请慢用。接下来，是注意事项二。”
晨光熹微，早餐浓郁的香气缭绕在华美的立柱间。
加长的宴会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牛角小面包，烤肠火鸡，甚至还有包子馒头煎饼果子，不论是色香味还是种类，一应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可惜的是，每人盘子里的溏心煎蛋只有两个。这怎么够吃呢。
白棠不舍地舔去叉子上的最后一点还有余温的蛋黄，惋惜地左顾右盼。
——“注意事项二，VR设备接入过程中，请保持情绪稳定，身体保持静止状态。”
她歪头，视线在餐桌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一圈，最终缓缓下移，落在了季星月的盘中，挪不开了。
——“注意事项三，本公司提供的是全沉浸式服务，请客户在接入过程中保持配合，放空思维，不要有抵触情绪。”
季星月听着工作人员的宣讲，正认真地做笔记，忽然察觉到左侧一道炽热的目光。
她颦眉，疑惑地扭头。
少女蓬松的茶色卷发散在身后，泛出温暖的柔和光泽。再往下，浓密纤长的睫羽轻颤，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氤氲着清透的水汽，一眨不眨，盯着她面前盘中的煎蛋，几乎喷薄欲出的炙热渴望宛若实质。
季星月：“......”
白棠直起腰，有一点点被抓了现行的不好意思，艰难地扯开自己黏在人家盘子里的目光，乖巧低头，试图小声挽尊：“这个趁热最好吃了，不吃会凉的。”
——“注意事项四，虚拟现实剧本场景中，一切都是虚假的，请适度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切勿过于沉迷。”
喀拉一声。
白棠惊奇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盘子，轻轻吞了下口水。
“你不吃吗？很好吃的。”她小声问。
“你喜欢就吃吧，我吃别的也是一样的。”
——“本公司在此郑重声明，由于无法分清虚拟与现实带来的后果，本公司不会进行赔偿，也概不负责。”
“那我就不客气啦。”
白棠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把盘子拽到自己面前，眨眨眼：“谢谢姐姐。”
“嗯。”
季星月没再看她，收回视线，静静地抿着高脚杯里的葡萄汁。
——“请二位客户在协议上签字。用餐过后，我们将带您去休息片刻，之后便开始正式服务项目。”
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一走，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不少，只能听见白棠不时刮盘子的声音。
陆行显然也没什么胃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起身，客气道：“你们慢用，我先去找经理再问问具体事项。”
“哦好，您慢走。”
白棠吃得有些噎，就着牛奶咽下一口面包，顺顺气，心情美妙地拿起了一边的酱油壶。
季星月轻轻撑着头，看她在荷包蛋上淋了一道酱油，又打开了一瓶黑椒汁，忙得不亦乐乎，眸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的有这么好吃？”她问。
“当然是真的啊！”
听她这么问，白棠放下孜然粉，犹豫再三，依依不舍地把盘子推回去。
白棠：“...你要不要尝尝看？”
“你吃。我不饿，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季星月抿唇一笑，抽了张餐巾，垂眸，轻轻擦去沾在杯沿的口红渍，若有所思。
“可能是有些不能理解，你活得好像很有乐趣，白棠小姐。”
眼波流转，她轻叹一声，放下高脚杯，摇头，似是驱除了一些妄念：“不谈这些了。我们来聊一聊，接下去的剧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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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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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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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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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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