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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书网>科幻小说>阿梨>42.章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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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延带着一身凉气进门,把手里东西放到墙角,“嗯”了一声。

  阿梨听出他话音里的不对劲,忙转身看向他,蹙眉问,“怎了,出什么事了?”

  薛延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闻言,顿了顿,才说,“能有什么事。”

  这话似是在答复她之前的话,但阿梨总觉得薛延带了丝疑问语气在里,像是在问她“你今日遇见了什么事?”她身子还侧了一半,眼睛定定对着薛延的,半晌没动弹。

  不知过多久,鼻端底下传来丝隐约的焦糊味,阿梨发觉,忙回身翻了几下锅底,而等她再去寻薛延的时候,却发现他已掀了帘子出去了。

  豆腐已经烧好,红油鲜亮,嫩而不碎,卖相极佳。阿梨慢慢将菜盛到盘子里,脑中旋绕着的却一直是刚才薛延的那双眼,墨色沉沉,里头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为了等薛延回来,今日饭时比以往稍晚了两刻钟,外头天光没了,冯氏便就点上了盏小灯,晕黄摇曳的,倒也能将小屋子照亮。阿梨与冯氏坐在靠窗位置,薛延盘腿坐在炕沿,他吃相早没了以往贵公子时的雅致,大喇喇支起一条腿,膝盖上搭着手肘,另一手握着筷子,头微微埋下,额上浸满汗。

  阿梨拿着勺子舀给他一勺酱汁在饭上,轻声道,“你慢些,别伤着胃。”

  薛延咬着筷尖,瞥她一眼,略颔了下首,没说话。

  冯氏坐他对面,把他神情中隐含的焦躁尽收眼底,踌躇许久,还是问了句,“四儿,你有心事?”

  薛延终于肯抬头,他跳到地上去倒了杯冷茶,仰脖饮尽,道,“没有。”

  茶凉后带着苦腥气,与嘴里辣味混合在一起,让薛延呲了呲牙,他抹了把嘴角水渍,又说,“阿嬷,明日晚饭不要等我了,我晚些回来。”

  以往时候,薛延总是如此,夜不归宿也不罕见,冯氏早已习惯,也不去过问。但今日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心中惴惴不安,不免多嘴问了句,“去做什么?”

  薛延神色如常,淡淡道,“先生说明日讲周礼,许是会留堂。”

  这理由糙得很,但薛延已又坐至桌边,将碗里豆腐捣了捣,往嘴里扒饭,一副明显不愿多谈的样子。

  阿梨与冯氏对视一眼,见她缓缓摇了摇头,指尖不由握紧了筷子,却也噤声不再多问。

  第二日早上下了场小雨,天头比昨日凉了些,阿梨从柜里翻出柄纸伞,好说歹说要薛延带去了。她站在门口,看着薛延撑着伞走到了拐角,但转身下一瞬就收了伞提在手里,叹了口气。

  他似乎一直是这样,强硬,有时甚至带些蛮横,性子直且野,认准了便就一意孤行。

  午时过后,黑云总算散了,阳光虽然微弱了些,但也比没有要好得多。前些日子冯氏带着阿梨在后院垦了片地出来,种了几陇葱苗,不过几日功夫,倒是长高了许多,推开后院的栅栏门,没走几步就能闻见一股子葱的辛味儿。

  阿黄不知是长了什么鼻子,最喜欢那地方,晃着肥胖身子,一个没看住就要往那里钻,阿梨慌慌张张找了几次,到后来便就见怪不怪,随着它自己去耍了。

  下午时候做好了活儿,闲着没事,冯氏便又惦记起枣糕来。阿梨以前和娘亲学着做过两次,只是那时候用的是义乌的南蜜枣,做出的叫金丝枣糕,味甜而略带些酸。现在家里只有晾干的大红枣,工序略有些差别,成品倒是相似,只红枣做的枣味儿更浓些,口感不如蜜枣的细腻。

  阿梨在厨房忙活着给枣儿去核切碎,冯氏去寻了个大瓷碗,打了几个鸡蛋进去,又放了红糖和白糖进里搅匀。这步骤看着简单,做起来却颇费精力,阿梨瞧着冯氏有倦色,便就笑着接过来,要她到一旁歇着,自己接着做。先将蛋液打出沫儿,到沫儿细碎了,再往里舀半勺油,放些面粉和小米粉,继续搅匀,再放到锅里去蒸,不到半个时辰便就可以出锅。

  阿梨本担心久不做会手生,但看着热腾腾的枣糕卖相却极好,红玉一般,暄软诱人。

  冯氏切了块下来,笑吟吟喂了阿梨一半,入口即化触感,剩浓郁枣香气含在舌尖。她边收拾脏了的碗筷边笑道,“我们家阿梨是什么巧姑娘呐,怎么什么都会。”

  阿梨吮了下指尖,弯眼不语。

  折腾一下午,外头已经日影西斜,她去将院里四处闲逛的鸡鸭赶进舍里,看了看天色,忽的想起昨日薛延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阿梨犹疑了下,还是回身和冯氏商量道,“阿嬷,我去给薛延送些东西吃罢?”

  陇县只是个小县城,又偏又穷,连书院也只有一个,在小甜水巷的街尾,分外好找。

  这条路的名字起得甜情蜜意,实际上却像是条散尽了的闹市街,脏水泼了满地,烂瓜烂蒜烂白菜,夹杂着一股子刺鼻的鱼腥味,阿梨一手抱着食盒,另一手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

  路口位置有一群小孩子在跳格子,穿的脏脏破破的,淌着鼻涕,却也欢实。

  阿梨抬头看了眼,书院的牌匾近在眼前,歪斜着落满尘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上面据说是前朝大儒题的字,“横山书院”,旁边挂着一副小联——

  其修远兮;

  上下求索。

  “兮”字的“?@”掉了,成了“其修远八”。

  阿梨怔怔看了半晌,她不知道薛延坐在这里念书的时候,是作何想的。他本也是天之骄子。

  这地方根本不像是个书院。

  傍晚凉风吹过,不知谁家做了鱼,整个巷子里都萦绕着那股土腥气,阿梨终于缓过神来,伸手敲了敲书院的大门,意料之中没有回应。她抿抿唇,抬步走进去,却讶然发现里头一片漆黑,连半点灯火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先生在讲周礼,薛延果真在骗她。

  阿梨四下打量一圈,心中愈来愈沉,转身就想要去找他,但茫然打量四周,又不知该去向何处。

  那群跳格子的小孩已经散了,约莫是要回家吃晚饭,一个稍大些的正将地上石子都捡起来放到一个瓦罐里,又塞到一边的石缝里藏好。

  他抬头,见阿梨无措站在那,眨眨眼,出声问了句,“姊姊,你在找什么呢呀?”

  阿梨张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最后只能模模糊糊地问,“小弟弟,你瞧见有个哥哥去哪里了吗?差不多这样高的。”她抬手,在自己头顶上方比了个位置,又说,“长得很好看,比大多哥哥要白一些,不怎么爱笑,穿着绀青袍子,系着黑色腰带。”

  阿梨是没抱什么希望的,书院来来往往这样多人,小孩子哪里记得住薛延的样子,但心里着急,又忍不住去问,万一他就知道呢?

  小孩子努着嘴想了会,忽然道,“哥哥是姓薛吗?”

  阿梨心猛的一跳,微弯下身,不断点头,“是的,你瞧见他去哪里了吗?”

  小孩笑起来,冲着西边指了指,说,“我瞧见的,那个哥哥往那边去了,书院还未放课时候,他便就走了,只是眼里凶凶的,不很高兴的样子。”

  阿梨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咬了下唇。那是灯市街。

  她打开食盒从里拿出一小块枣糕递过去,轻声道,“谢谢你了,小弟弟。”

  小孩子很高兴接过来,咬了口,又笑嘻嘻说了句,“姊姊你真漂亮,做东西也好吃。”便就蹦跳着跑了。

  天已经快黑了,月光惨淡,风簌簌地吹动裙摆,阿梨觉得冷意顺着袖口往里攀。她握紧了食盒的把手,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寻。

  现在回顾起来,薛延昨日的神情太过反常,阿梨悔极了没有阻拦他,她真的怕薛延会闯下祸事。

  现在酉时未过,陇县大多地方已经沉寂,但灯市街仍旧是副喧嚣样子。旁边酒楼林立,偶有赌坊掺杂其中,小二肩上搭着白抹布在门口迎客,笑语盈盈,店铺里头不时传来男人们拍桌子的大笑,嘈杂中混杂着酒气,令人作呕。

  阿梨垂头快步从一个袒胸露腹站在街上抠着牙的男人身边走过,抬头扫了眼,灯市街并不长,她已经快要走到头了,仍没见到薛延的影子。她是不敢进店去寻的,阿梨拢紧了领口,不无绝望地想着,若是真的找不到,待会要怎么与冯氏说这件事。

  但在路过最后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巷子时,阿梨却恍然间听见薛延的声音。

  他压低了嗓子,凉意森森道,“我就是要搞死你啊。”

  后院比前院稍大一些,但却拥挤得很,被冯氏垦出了一陇一陇的菜地,院墙旁边还支起了丝瓜架子。晨光暖融融的,地里那些新生的菜苗才刚刚冒了个尖儿,上面露水盈盈的晕着光。

  水井在葱地旁边,阿梨小心翼翼从边缘走过去,提着裙摆当心踩着葱叶,但薛延哪里长了那样的玲珑心,他粗枝大叶惯了,来了这许久,后院加一起都没进过几次,稍不留神就将那嫩葱青踩得稀巴烂。阿梨听着声音,回头来看,薛延正用脚尖去碾那滩碎叶,察觉到阿梨视线,这才讪讪住了脚,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似是想缓解尴尬,问了句,“这什么啊?”

  “小葱。”阿梨神色平静,“你没有吃过吗?”

  薛延滞住,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他僵硬动了动脖子,蹲了身子想要去把折了的葱给扶起来,阿梨觉得额角胀痛,忙开口道,“你别碰它了。”

  薛延便又停住动作,他茫然抬头,从阿梨视角来看,竟无辜的像个孩子。

  她抿着唇,不再看他,转身将水桶拴了绳子放到井里,在心里胡思乱想着,怎么就像个孩子了,哪里才有他这样磨人的孩子,简直要人的命。

  这水井已经很老了,据说是燕朝刚开国的时候,住这里的一个秀才打的井,最简单的轱辘样式,粗麻绳一圈圈缠在了木轱辘上,要摇着连杆才能将水提上来。薛延这次学的聪明许多,他先站在一旁看阿梨动作,等觉着自己学会了,才又开口道,“我来弄罢。”

  阿梨额上沁了汗,她用袖子抹一把,低声道,“你回屋去吧,若是真无事,便去帮阿嬷劈柴。”

  薛延说,“柴我一会来劈,先给你打水。”

  这话根本不像是从薛延嘴里说出来的,阿梨偏头看他,见他不似随口胡说模样,才犹疑着松开手。薛延很快握住要往下落的木杆,使力往上摇,他肩背上有伤,这样动作,扯的心肺都跟着疼,他甚至能明显察觉到,刚凝上的痂已经被崩开了。

  但薛延向来能忍,无论内里难受成怎样,神情上是半点显露不出来的。

  阿梨站在一边,瞧见他背后的衣裳被风吹得一鼓一鼓,锁骨从衣领里露出来,轮廓分明成一道漂亮的线。她偏了眼看向身后菜苗儿,默不作声。

  水桶提上来一半有余,薛延踌躇着,才终于敢开口,“今晚,你便就回来睡罢?”

  阿梨没说话,薛延瞟她一眼,掩饰性轻咳一声,又问了遍,“今晚……”

  阿梨瞧着他,“你冷不冷?”

  薛延眼睛一亮,但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她道,“待会进屋子多穿些罢,若是在书院冻病了,阿嬷会担心。”

  “你……”薛延手扶着木杆,半晌没从自己的自作多情里缓过劲儿来,“我今日不去书院。”

  阿梨垂了眸子,“随你。”

  她声音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连半点斥责意味在内都没有,却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他了。薛延忽然就觉得满心满肺的委屈,但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事在先,只能把喉头酸水咽进肚子里,什么也不敢说。心里五味杂陈混作一团,涨得胸口憋闷,比背上的伤要磨人得多。

  水提上来,阿梨拢一下耳后发丝,留下轻飘飘一句,“待会过来吃饭。”而后拎着桶把儿便就走了。

  看着她纤弱背影,薛延叉着腰,站在田埂上原地转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横写着的两个大字——窝囊。

  如果再添两个字,那就是,活该。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冯氏一直沉着脸,一个字都没和薛延说,只给阿梨盛了碗汤,又嘱咐道,“鸡蛋煮好了放在锅里,待会你趁着热敷一敷眼睛,然后便就吃了罢,不要留着。你这些日子累的狠了,趁着今日好好歇歇,家里脏衣裳我收拾出来了,待会随着你赵大娘一同到河边去浣一浣,午时再回来。”

  阿梨自是应着。一餐饭很快吃完,赵大娘来得也准点,与阿梨说了几句话后,便就同冯氏一起抱着篮子去了城西小河。而薛延果真没去书院,只坐在门口台阶上,手里拿着个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长条藤蔓,一招一摇地甩着玩。琇書網

  阿梨洗好碗筷后便就进了屋子,未理会他,薛延盯着她背影,唇崩成一道线,几度欲要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黄是只丑兔子,丑的甚至不像只兔子,一身土黄色卷毛,阿梨每日都要给它擦洗,但看起来还是脏的像是刚才泥堆里爬出来,眼睛更是小的可怜,藏在蓬松毛发里,几乎看不见。这幅形象,乍一眼看过去,像是哪里蹿出来的土狗,半点没有别人家兔儿那样软娇可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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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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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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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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