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树一伙被他弄得无计可施,殷天浩放下架子与他联手,正府那边汪大红、林恒华等人被管得服服帖帖,都有其内在逻辑啊。
“对的,县里发文件进行整顿,范围不限于砀石,凡是打狗肉馆招牌的都必须拆,凡公开屠宰、买卖、销售的全部禁止,具体怎么执行看各乡镇配套措施,”俞树道,“关于胡光荣,目前已成为众矢之的,是留任还是妥善安排到别处,你怎么考虑?”
“反对声音这么大,换个分局长很可能屈从于各方压力把市场彻底整死,反正他又不需要对砀石镇经济负责,所以胡光荣还得继续留任……”
见俞树欲言又止,白钰猜到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市场监督局肯定不能进,常委会这一关就通不过;回头我给老顾(市场监督局长)打个招呼,等人事调整到位后局党组给予胡光荣副科待遇,再补报到组织部,每个环节拖一两个月,时间长了同志们气也消了……”
俞树笑道:“可以,可以。”
白钰续道:“另一方面副科待遇也是一种暗示,胡光荣应该知道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做。”
“我就担心他不知道,或者明明知道但听说常委会争执后也穷追加猛打,毕竟站在公序良俗立场上,严禁是道德正确的做法。”
“那组织部就卡一卡,不批局党组提议的副科待遇。”
俞树一愣,继而莞尔道:“白县长真是算无遗策!好,那我就放心了。”
按惯例周三上午召集涉及到的人事调整干部进行谈话,下午凡重要部门一把手、乡镇一二把手,由县主要领导亲自陪同上任。
此轮调整中原正府办副主任周晓楼空降到第一大镇砀林镇担任党委书记,仕途迈出重要半步。周晓楼从副镇长调到正府办,在副主任兼综合科长位置上辛辛苦苦干了八年,迈过从副科到正科的关键门坎,空降砀林既主正一方,又从正科提拔到副处,可谓春风得意的人生赢家。
就派系而言,周晓楼是殷天浩提拔起来的,但在成长过程中也得到阚树的照顾,这很正常,在基层绝大多数本土系干部都会脚踩两条船,不会表现出过于明显的倾向。
对于周晓楼这个人,白钰没有特别的印象或观感,正府办工作宛若庞大的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很少有个人发挥空间,总体感觉做事还算利索,思维也跟得上节拍,如此而已。
让周晓楼去接退二线的砀林镇党委书记出于多重考虑:本来镇长翟华兵自信满满地“二者必居其一”,要么转任镇书记,要么调任财政局长,都是很不错的位子。可惜翟华兵这种基层干部啊,容易犯短视和盲目自信的毛病,自以为有阚树撑腰且已混到副处级,镇长任期满了总得给个说法,居然不把白钰放在眼里公然出言顶撞。
按官场惯有的场面,白钰作为外来干部且年纪还轻前程远大,应该表示出容忍和大度。然而白钰偏不,抓住柏斌临死前谈话不放,态度坚决地摁住翟华兵!
阚树不得不退缩,但翟华兵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因此安排同属于本土系的周晓楼有利于工作协作配合。
把本土系中坚干部合理用起来,才是空降领导顺其自然的选择。
正常情况下镇党委书记上任且是第一大镇,应该由阚树亲自陪同,但此次调整的重要干部太多实在忙不过来,加之周晓楼原是正府办的,白钰出马也说得通。
来到砀林镇召集镇领导班子开会,翟华兵不出所料“身体不舒服”缺席,白钰丝毫未见不悦,但在提要求时加重语气对常务副镇长说:
“华兵镇长身体不好,你要多挑担子把镇里的工作抓上手,以后有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常务副镇长心里爽透了:这是县领导主动给自己展示的平台和机会啊!
其他镇领导们均为翟华兵的前景担忧,暗想真是小家子气啊,越是遇到挫折越应该表现出从容的态度,你是副处级不错,可在镇长位置跟主持正府全面工作的常务副县长较劲,不是自讨苦吃吗?
中午吃完工作餐,白钰到镇招待所休息,下午还要跑两个乡镇。
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如何说服碧海天堑董事们,到底打悲情牌,还是以数据说话,或……
想着想着正有几分睡意,突然有人急促地敲击北面窗户,并伴随轻呼声:
“白县长,白县长!”
白钰一惊!这间宿舍在二楼,怎么会敲到窗户?
遂一手反握腰际间的匕首,一手搭在窗户边问道:“你是谁?找我干嘛?”
窗外声音低且焦急:“请开窗,时间久了会被外人看到……我说的事与柏斌有关!”
白钰缓慢而谨慎地将窗户打开,却见一个身材瘦小、脸色焦黄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趴在梯子上,沉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王传志,镇里都叫我王三,在禽类批发市场摆摊,认识我的人很多。”
“进来吧,”
白钰搭了把手将他拉进来,问道,“梯子从哪儿找的,早知道我要来而且睡这间宿舍?”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王三是否得到他的信任。
王三舔舔嘴唇,道:“实话告诉白县长,镇里有领导通风报信的……是柏斌的朋友,实在看不过去翟华兵卑鄙无耻,还有……”
他咽下的后半句话是,那位镇领导知道白钰与翟华兵不对付,这事儿如果别的县领导来都不行。
“嗯,你说。”白钰道。
王三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翟华兵给宥发集团的人放了道口子,允许他们从一条秘密小路送偷猎偷盗、收缴的东西过来,再转运到省城市场赚大钱!”
信息量太大了!
白钰摆摆手:“坐下慢慢说。首先,与翟华兵勾结的不是宥发集团,而是集团个别员工?”
“是的,集团里的干部,瞒着凤总和其他人干的。”
“其次翟华兵有路子转运到省城,其中涉及运输、销售等很多环节,作为镇长他忙得过来吗?能赚多少钱?”
王三擦了把汗:“利润太高了白县长!眼镜王蛇比普通菜花蛇贵二三十倍,几两不起眼的蕨菜三四十块,城里人掏钱眼睛都不眨的。不需要翟华兵自己动手,他表弟翟华民专门干这个,在省城的路子很广,听说还卖到其它省呢,一年赚三四百万没问题。”
“柏斌也合伙了?”白钰问。
“宥发集团送到镇上后,翟华民有个二次分捡的过程,把已经死了的、卖相不好的、城里人不喜欢的转给我们卖,时间久了被柏斌查到准备上报,翟华兵听说后压了下来,后来大概给了些好处吧,柏斌再也没提。”
“谁举报的?”
“看到翟家赚这么多钱有人眼红,又不敢一下子举报翟华兵,砀林都晓得他后台硬,又是处级干部查起来费劲,就先搞柏斌。”
至此白钰总算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柏斌怎么死的,翟华兵派的杀手?之前谁杀了金柱?”他问。
王三用力咽了口唾沫,道:“不太清楚,镇上都说翟华兵的可能性小,他喜欢用钱开路,按说不会请什么杀手。镇上怀疑杀手是宥发那边派的,不想把事端闹大。”ωωω.χΙυΜЬ.Cǒm
“闹大什么意思?”
“大伙儿都晓得宥发集团自己也干这一行,上头有人护着而已。要是事情闹大了省里下来调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翟华兵在县里有人护着吗?”白钰目光闪动。
王三摇摇头:“砀林的地盘他说了算,再摆平柏斌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县领导保护。”
“说了这么多,有没有证据?”
“有!”
王三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上面有夜间装卸的场面,有小摊贩们围上前现场交易的场面,还有卡车驶出砀林镇的场面。
白钰皱眉道:“没有翟华民、柏斌参与的直接证据……”
“照片上的摊贩都知道内幕,还有卡车号牌号一查就知道,都在翟华民名下的运输队。”
“唔,还麻烦你搜集更多证据,记住我的手机号有事直接联系……”
王三仍从窗户爬梯子离开后,白钰坐在床边一张张翻看照片,陷入沉思。
下午没跟镇领导们见面,直接乘车赶往下一站,奔波到晚上七点多钟才回县府大院,又在办公室加了几个小时班。
明天中午就要启程,必须加紧处理手里未了事务。
步出县府大院北门时一看手表,已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不由得晒笑着摇摇头,暗想传说中那些成天花天酒地、包养几十个上百个情妇的领导们,到底怎么应付工作才能抽出大把时间?有机会真得谦虚请教一下。
太晚太累都懒得冲澡,转念又想明天要见柳瑄瑄,女人很注重对方的仪表,别弄得脏兮兮让人家瞧不起。
这么一琢磨还得洗头。
拿着换洗衣服进卫生间时心里又感慨:不知为什么,蓝依经手洗好折好的衣服总带有淡炎的香味;自己洗的呢,虽说也干净可就感觉哪儿不对劲。
家里没有女人不行呐。
边想蓝依——好吧还有蓝朵,洗头时突然感觉屋里一暗,好像电路跳闸了,紧接着嗅到危险的气息:
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刺破帘子捅向他腰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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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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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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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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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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