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一开始就没信过这门房管事的半个字,是以他掩面提袖之时,无论是从武人的直觉还是分析他都心知有异,是以他当机立断出手杀了他。
杀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早几年曾陪同父亲出门谈生意,路过发生过天灾之地往往山匪流窜,劫到他们头上的也不在少数。那时虽功夫不如如今,可在三两护卫的掩护下他也曾杀过一两个为非作歹的匪徒,流血死人的场面也是见过的,是以并不会如第一次那般见了被自己杀掉的人的尸体还腿脚发软直犯恶心。
可小五还是个孩子,又是女儿家,会不会被他这行径吓坏了?
他正犹疑着,有些不敢抬头,一张帕子却贴上了他的额头:“哥哥别害怕。”
小孩圆圆的大眼睛里盛满担忧,却并无惊惧,一脸诚挚的表情让顾定延心头发暖。
“我不怕。”
旁观者都不怕,他这个杀手有什么好怕的。
顾西笑着放下了帕子,心中很是镇定。
当年连素有贤名的皇后娘娘都曾被她撞见处死犯错的宫婢,宫廷里的手段可比这种生死搏杀残忍恶心多了,况且此人背主弃义,不值得同情,也没道理惧怕。
白英扫了瞪大眼睛气息全无的尸体一眼,也无所谓地移开了眼。
若论惨状,她杀掉那天杀的老鸨时可比这惨烈多了。
从峡谷马车下得空钻了出来回到大队伍的伙计淡淡瞟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也径直无视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笑话,他可是在西北拼杀的老将了,千疮百孔的尸体堆成小山放在他面前他都不害怕,这种细皮嫩肉的下人被割破了喉咙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不错嘛,竟然活着回来了。”白英扫了张峰一眼,挑了挑眉。
伙计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啊,得亏是我,要是派了你去你铁定就回不来了。”
“你!”
主仆四人慰问的慰问,斗嘴的斗嘴,丝毫没把地上死不瞑目的乐山放在眼里,反倒是带着兵马匆匆从山头下来的魏冕看见地上的尸体瞪大了眼,震惊地看了白袍上染着大片血迹的少年一眼。
“你,杀了他?”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尸体。
“在下顾定延,见过指挥使大人。”白袍少年翩翩行礼,继而才淡然点头应是:“是,是我杀的。”
魏冕一愣,心中不由恼怒。
顾定延。
他当然知道他是顾定延了。
举城相迎的大才子嘛,他就是不问俗事许多俗事也会往他眼睛耳朵里钻的……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书生光天化日下杀了人不仅不害怕还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这不是瞧不起他这个朝廷官员吗?
这虽然是县尊的分内事,可他也不能就对自己这个指挥使这般无视吧?
他抿着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英,心中天人交战:虽说他是答应帮白大夫的忙才过来的,理应和他们站在一边,可这书生也太猖狂了,他就这样明晃晃地无视会不会太没有正义感了?
正纠结着,便见少年忽然一脸沉痛地道:“在下是不得已才杀了这刁奴……”
“等等,刁奴?”魏冕一愣,“你是说,这是你家的仆人?”
少年点头:“此乃我顾家门房上的一位管事,名唤乐山,大人若信不过我大可请人到卫所里问,总归这人的容貌未受损。”
话说成这样,自然没什么可能掺假,魏冕微微颔首,眉头却并未松开。
“即便如此,也不能随意打杀。”
大家族里下人命如草芥,得罪了主家被推到井里或一根绳子吊死说成自缢也是常有的事,这种事关起门来官家不好查也查不出真相,可若是摆在外面迎着朝廷律法如此作为,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到底是年轻人,还没有经验吧。
他有些怜悯地看着这少年人:虽是案首,但出了这等事,名声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吧……
少年这时却将手中握着的物什推到他面前,一脸心有余悸:“这刁奴竟然想用这袖弩暗害我,还好我反应快赶在这之前杀了他,如此胆大包天意图加害主家的刁奴实在是死有余辜。”ωωω.χΙυΜЬ.Cǒm
魏冕自顾定延拿出这袖弩后一双眼睛就长在了上面,待他说完,他也神色沉凝地点点头:“是,死有余辜。”
私藏朝廷兵械,更何况是明令禁止的袖弩,的确是人人得而诛之,即便没了那一纸卖身契站到公堂上,天下的理也都会站在这少年那边。
不过,从顾家的一个下人手中拿出了袖弩,这顾定延就不怕把他顾家也牵扯进去吗?
他接过袖弩,便见面前的少年人忽然一个箭步冲进被五花大绑绑起来的蒙面人中央,径直撕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罩,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不是曹家的人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说,乐山是不是你们收买的?”
少年说得义愤填膺,一旁的魏冕心却如坠入了寒窖。
曹家……
竟然是曹家的人。
他心头发苦地看向少女:他瞧中了她手中那神奇的止痛药的功效,想上报给朝廷运给驻扎边城的兵马用以谋求些功劳,便对这白大夫说但凡有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她也是干脆,立刻就说让自己隔日帮她抓捕想要害她性命的仇人,这等事在魏冕看来是小事,于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可那曾想,她所谓的仇人竟然是曹家的人……
曹家背后如今可是??淄酰??还?桓銎方椎臀⒌奈浣??趺锤彝?桓龀?黄返幕是坠箅卸陨希
要了老命了哟……
美貌大夫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淡声道:“曹家区区商贾,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军用弓弩和袖弩这等国之利器?都听说曹家和??淄醺?赐?芮校?训朗峭醺??模坎桓冒桑?巯卤菹碌那詹羁勺≡谕醺?兀?跻?趺锤易稣獾鹊ù蟀?斓氖拢俊
被顾定延指认的曹家人立刻扯着嗓子吼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都是山匪,才不是什么曹家人!”
魏冕眼睛一眯,突然回过神来。
顾家和这成奚堂都与曹家有仇,眼下齐聚于此,要从一个死掉的顾家家仆身上查到曹家人身上不会费太多功夫,他迟疑的也并不是查不到,而是不敢贸然查探得罪了??淄酢
可听着大夫一说,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私藏袖弩这种大事一旦查到曹家身上,恐怕一直很注意名声的??淄蹙?换岢雒姘?硬芗遥?劣谀乔詹罨岵换嵊纱松?煽刹还厮?氖拢??灰?繁2槐??淄醺?ㄅ?愫昧恕?
倘若指认的话,除却那止痛药的功劳,检举曹家私藏袖弩的功劳也很有可能落在他头上……
不指认,曹家人也不会对他感恩戴德。
更何况,曹家似乎还得罪了姜将军,说不定姜将军也正在找机会除掉他家,姜将军曾派人上门找过他,倘若这时他主动出手帮他解决掉这个祸患,说不定还能让姜家欠他一个小人情……
权衡之下,魏指挥使不顾黑衣人的大喊大叫,沉声道:“来人,堵住他的嘴将他们全都押解到卫所去,另一队人马去搜曹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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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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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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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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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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