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紧不慢地将医箱在桌上放好,随口发问“将军是哪里不舒服”
在那群兵蛋子眼里,奉若战神的武定侯就是有个头疼的小毛病都视作天大的事,他早被遛习惯了,自然不慌不忙那群兔崽子也不用脚趾头想想,金陵可是姜家的地盘,连战场上都不曾受过几次重伤的武定侯又怎会栽在家里真是大惊小怪。
话毕半晌无人应答。
齐大夫微微皱眉看过去,却见平日里或威风凛凛或丰神俊朗的大将军正坐在正上方的楠木椅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脚尖,面容甚至可以说得上灰败。
他大惊失色,忙前趋几步精准地将手指落在姜靖的腕口处,凝神把脉。
片刻后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沁出的汗,自然地退后几步。
还好还好,不是病入膏肓,应只是心情不佳。
想法一闪过他便愣了一愣。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比起生病,似乎让眼前能运筹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不色变的大将军心灰意冷至此才更令人惊愕吧
发生什么事了
齐大夫暗暗忖度着可能性,面前表情难看陷入沉思的姜靖似乎终于被他的举动拽回了现实,眸色暗沉地开口道“齐大夫,一会儿有个人本侯想让你去见一见。”
顿了顿,又道“他若问起我腕口处的红线,你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线二字入耳,刚刚恢复淡然的齐大夫脸色一白,惊惶色变。
“将军”
姜靖没有抬头看他,因而错过了他眼中浓浓的焦急,但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同齐大夫想到一块去。
他摆了摆手“告诉他无妨,朝廷不会知道的。”
数年前他染此怪病,除却遇水疼痛难忍外没有别的症状。那时边境战事告急,问过被他收入帐下的西北名医齐大夫却一无所获后,他也无暇分心再去寻找别的大夫,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后来四海升平,边境多年无战事,他再想起这一回事时朝廷里又有镇守京城多年只会纸上谈兵的皇亲国戚觊觎他的位置,他担心四处遍寻名医会被人抓住把柄,万一以此由头将他从西北调回去,家族荣耀不复是小事,让那等庸才耽误了边境百姓的性命他便万死不能辞其咎了。于是又搁置了下来。xiumb.com
若非今日顾西掀了他的袖子看了这红线,他几乎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齐大夫闻言脸色却没有半点轻松的迹象。
朝廷知不知道关他屁事啊
就太后娘家的那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便是拿了兵权没点真才实学也是号令不动姜家军的,根本不足为虑。
他关心的是,将军吩咐他去见的那人是否已经知道了那红线的实情,又是否将此事告诉了将军。望着面前人难看的脸色,他实在没办法安慰自己这是他多想了。
红线并不是什么怪病,只是一个他不敢同将军透露半分的残忍真相啊。
齐大夫心惊胆战地应了声是,抬步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姜靖。
嘱咐了他两句话后,他就又恢复了之前万事勿近的状态,形容虽还都光洁整齐,整个人却透出说不出的疲惫和心灰意冷。
齐大夫心底一沉。
他提着医箱慢慢前行,却不似来时的悠然。
是谁看出了“红线”的异常
将军每次归家他也会跟着,时不时也会和金陵的一些名医暗暗切磋医术,对那些人的能耐都心里有数金陵坐馆的大夫里,绝没有能看出那病症的
他脑海里恍然飘现出一张年轻美艳的脸。
难道是那个白英据说她治好了太医院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太夫人的眼疾,连陆家表姑娘脸上的怪花纹都是被她出手消除的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他不仅不觉得佩服和后生可畏,心头还憋了一口郁气他行医多年,自认妙手仁心,早年又得过姜靖救命之恩,早已把这位年纪不大却雄才伟略的将军视作亲人。是以在他诊出那红线是什么情况后,直接赌上了半辈子的名声对姜靖撒了谎,声称是他从未见过的怪病让他死了心,为的便是不想让他知道其间的真相。
他原本是指望着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却不想被一个平日里便会沽名钓誉的小丫头因沾沾自喜打乱了计划
齐大夫恨得咬牙切齿那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对于一些病人来说,真实的病情是不能透露半分的,否则一听恐怕就有性命之忧
“您就是齐大夫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心烦意乱的齐大夫蹙眉抬头,便看见一张颇有些眼熟却显得稚嫩的脸。
“我是侯爷的外甥顾西。”
那声音继续道。
齐大夫却呆呆地看着那张脸,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老者先前如同被在油锅里炸的心忽然如三伏天里饮下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熨贴起来。
他记得,夫人的外甥是与世子同日前后脚落地的。
都说外甥肖舅,眼前的孩子这张脸却和夫人有分肖似。
而前几日刚出阁的大小姐则和侯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反观小世子,生得既不像将军也不像夫人,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只懂闷头读书连姜家嫡系儿郎都不像
齐大夫心中涌现了一个美妙的可能。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于是忽然上前握住顾西的手腕,把起脉来。
顾西“”
这老头的行事怎么越看和当年叶珍的行事越像呢难道自恃有才的人都是这个古怪脾性
她暗暗腹诽,却忘了方才她在姜靖面前也是如出一辙的唐突无礼。
她没有闪躲,只静静地立在那儿任由老者把脉。
片刻后齐大夫两撇胡子快活地抖了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果然是个女娃娃。”
话只说了半截,顾西却听懂了。
齐大夫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这些年真是错怪夫人了。
虽然千金不抵儿子,可到底比给人家白养了年儿子要体面得多吧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诊得出来那红线。
多半是眼前的小娃娃守不住秘密说了真相,无意中又发现了那红线关心则乱想来问问他这个大夫有无治疗办法,而将军的反应也是正常人情理之中的反应
齐大夫越想越佩服自己的睿智,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所以齐大夫为何知道那红线是何病症却不医治”
两撇胡齐大夫骇然地呆立原地。
上拉加载下一章s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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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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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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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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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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