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矮小的狱卒正惬意地喝着小酒,听到密集的脚步声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站在门口等着送犯人的大人们过来。
押送的依例有四名锦衣卫,狱卒忙不迭问好,小眼睛落在被押送者身上却是一愣。
竟然又是个女子。
甄栗脑中汹涌的仇恨和不甘在踏入锦衣卫这个处处阴森的地方后一点点消散,在得知自己真的要被关到诏狱里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很小的时候坐马车经过那个地方外面都会听到犯人的惨叫声,父亲告诉她,那是卑贱的人犯了错在受惩罚,她身为贵女,听见都会污了耳朵。所以她不等父亲说话便自己乖乖将耳朵捂上。
现在这些人竟要把她关进去?
甄栗要疯了。
于是她又哭又闹,使出了全身力气踢踹那些锦衣卫试图挣开。
然而无济于事,他们甚至还面无表情地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是以狱卒见到甄栗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虽还是锦缎,额间碎发粘成一团贴在脸上,眼泪和鼻涕胡乱混在一起,眸中布满怨毒和恐惧,使得原本算得上清秀的一张脸看起来就面目可憎。
狱卒并没有同情她,只恭敬地问:“……要送到哪里去?”
为首的想了想,道:“老监,不过人最好少一点。”
锦衣卫诏狱延续着刑部大牢的风格,依旧由有大几十号人住在一块的老监和单独关押的现监的构成。
老监几十号人挤在一起,一到夜里落了锁,拉撒都只能就地解决,冬天牢房里通风不好,又没有地龙取暖,生病是常有的事,若是不走运有人染上瘟疫,夜里没人管死在那儿其余人也不得不跟死人一起住。
现监条件要好得多,因为被抓进现监的人往往都是临时拘押,等候后续取证调查的证人或是犯事的官员,染病的倒是极少。
以甄栗的家世,关在现监自然也说得过去,可宁恒不想让她舒坦,索性提了这么个要求,磨一磨她但又暂时保住她的命。
狱卒也立刻会意:“那不若便和那个尼姑关一起吧?”
那锦衣卫点点头,狱卒便主动上前带路。
锦衣卫卫所是在宁恒随太子治水回来后设立的,这么短的时间倒也没有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人,满打满算也就百号人,八个现监宽宽松松地只用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只关了一个人的。
甄栗一被架进空气里飘满了难闻怪异味道的走道便头晕想吐,奈何帕子塞得太近,连吐出来也成了奢望。她闭上眼不想看周围的景象,生怕被吓着,而当一群人在一处停下来时,她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了偌大的牢房中央躺着的宛如死尸一般浑身血迹斑斑的人。
“啊!”她尖叫出声,这才发现口中帕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抽走了,牢房的大门也被人重重关上。
“死尸”却忽然有了动静,费着力气睁开眼望了过来。
甄栗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更是吓得惨叫出声。
慧光!
这个血人竟然是慧光!
怪不得慧光去了一趟姜家就再也找不到人了,原来她早就被关到了锦衣卫诏狱里!
甄栗目光变换,想要说什么,却茫然不知如何开口。
躺在地上的慧光师太忽然坐了起来,一双手掌张牙舞爪地冲着甄栗摆弄,灰败的脸上全是怒气,然而原本该最直击人心的咒骂之语却恍若被什么人自动消去了一般……
情景有点滑稽,甄栗却笑不出来。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如鱼得水行走在京中内宅中的慧光师太竟然成了哑巴。
她忽然想起在花园中姜晴容所说的话。
她说慧光诬陷她,攀咬她和她表弟……所以,因为慧光攀咬她,宁恒就直接把人毒哑了吗?
甄栗狠狠打了个寒颤。
那她呢,她不仅想让姜晴容身败名裂,还直接对她母亲动了手想让她一辈子痛苦,那个残忍毒辣的宁恒会怎么办?
她不由紧紧捂住了她的脖子,可那股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她抬头,愕然地发现慧光正红着一双眼睛用她血肉模糊的双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中布满汹涌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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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甄栗,那怎么行?”宁恒愕然地看着对面的老者,头一次提出质疑。
傅信叹了口气,不急不缓道:“行刺公侯夫人是大罪,甄姑娘的命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这个时候安排人折磨她,老师是怕你见了皇上不好交代。”
宁恒默了默:“皇上给我的权力本就有抓捕官员及家眷这一项,何况甄栗行刺这件事板上钉钉,学生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傅信摇头笑了笑。
“你啊,太年轻了。”迎上学生困惑的目光,他继续道:“那老监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甄栗毕竟是娇弱的小姑娘,万一在那些人手里丢了性命,你总不好抬着尸体去见陛下吧……”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宁恒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点笑意:“老师不必多虑,学生已经将人安排妥当了,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那甄栗和慧光之间必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慧光被暴怒的白太夫人赐了哑药,手也被那群没轻没重的手下伤得写不了字了,趁此机会,他还想好好审一审甄栗,问问有没有幕后主使呢。像这样的小姑娘,没准不用上刑吓一吓她就能成,即便用刑,他也能做到让外人看不出伤口。
傅首辅闻言哦了一声没再坚持。
正在这时,宁恒手下的一名锦衣卫忽然慌慌张张来报:“大人,那慧光方才差点掐死甄栗!”
傅信向来对宁恒多有照顾,是以底下的人说话也没打算避着这位首辅大人。
宁恒瞳孔一缩,忙问道:“她人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救过来了,不过甄栗受了惊吓,心智很不稳定,方才刚醒的时候甚至拉着要杀她的慧光喊母亲,大夫说如果这时候上刑,没准会成痴傻儿……”
他望向傅信,见对方脸上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只得无奈地道:“老师真是神机妙算,看来面见圣上之前是动不了刑了。”
傅信摇了摇头:“为师的提点送到了,你衙门里的事还是自己想招吧。”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宁恒望着那背影,眼中的冰冷之色消散。
像卫国公这种无才又忝居高位的勋贵,老师一向最看不起,又岂会为他的女儿奔走说项?不过是下衙了闲来无事转到自己这儿提点两句罢了,他这猜疑人心的指挥使当了一阵子,倒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不过,在姜家敢握着簪子杀人的女人,被慧光一掐就吓傻了?
甄栗是在装傻,还是在姜家的作为是她用尽前半生勇气犯的蠢?
不管真相如何,这一日甄栗终是被移到了现监,暂且安稳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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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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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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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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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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