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恭贺过后,果然很快有人跳出来为姜靖请功。
“陛下,武定侯取下胡人的首级,这可是狠狠打了胡族的脸,如此功臣,不可不赏啊!”
御史们收了笑,面面相觑。
赏?
姜家都这么富贵了,还要赏他什么来和这种大功相配?
他们想想就开始不忿起来武将可真他娘的一本万利!
于是个个撸起了袖子,只等皇帝说出什么功勋的赏赐便跳出来反对。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头,眼神落在殿中跪着的姜维身上,叹了口气:“武定侯立了大功,理应赏赐,可镇国公的失职之罪也不能不追究,只是两位爱卿这般一赏一罚,外面的百姓定要议论纷纷,实在让朕为难啊。”
方才站出来驳斥姜维最起劲的一位张御史眼睛转了转,站了出来:“依臣看,镇国公武定侯兄弟情深,这次的事情不若便功过相抵,既不罚也不赏,陛下以为如何?”Χiυmъ.cοΜ
皇帝摆了摆手:“诶,这怎么能行?一桩是一桩,武定侯要赏,镇国公也要罚。”
其他御史们也回过味来,纷纷站出来力挺张御史。
看皇上的意思,镇国公的罪名顶天了也就是个失察之罪,这种身兼数职的勋贵即便卸了一职也无关痛痒,低调两三个月又会出来蹦哒。眼下尚且如此,倘若皇上一时兴起再给兵权在握的武定侯进了爵,以后在朝堂上他们想动姜家的人就更困难了。
相比于这些,那些原本就尸位素餐消耗国库的勋贵子弟的死活就显得无关紧要多了。
鬼才继续为他们摇旗。
君臣间争执了几个回合,皇帝见御史们态度十分坚决,最终也露出无奈的神情:“好吧,那就依众位爱卿所言,这两桩便算功过相抵了,不过卫国公等人也实属可怜,姜维!”
“臣在。”姜维声音中气十足,姿态十分顺从。
“朕这里不罚你,但几家的丧事你也要上心,另外,每家赔偿一万两银子当做丧仪。”
“臣遵旨。”
听到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旨意,卫国公气得胡子发抖。
一万两?
那些吃着朝廷俸禄的御史或许觉得多,可对于他们这等勋贵来说,一万两也不过就是府里明面上一年的进项,连他都能轻松拿得出来,更不用说曾经在西北叱咤风云,坐拥金山银矿的姜维了!
他唯一的嫡子死了,用这打发乞丐般的一万两就想一笔勾销?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维护姜家了!
怒急攻心的卫国公气晕了过去。
皇帝正在为自己英明的决策洋洋得意,见状脸立刻黑了。
听到他的旨意竟然气晕了过去,难不成还要他堂堂天子迁就这个老家伙吗?
一边的毕忠见状连忙扬声道:“大殿地龙烧得太足了,没想到卫国公竟然晕了过去,诸位大人赶紧掐一掐他的人中……”
御史们一愣,强忍着不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老太监指鹿为马的本事不输赵高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卫国公是被气晕的?
可这话他们不敢说,因为皇帝现在明显不爱听。
与卫国公“同病相怜”的几位勋贵见势不妙,也只得轮着掐了一遍人中,直到把那地方掐得发红卫国公才悠悠醒转。
另几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纷纷跪下谢皇帝的恩赏。
本来他们发誓起码要夺了姜维的尚书之位才罢休,可谁知姜靖竟然这么巧地这时候传回捷报,一下子把原先的计划全盘打乱。原先买通的御史这会儿不帮他们说话了,圣心也明显偏向姜维那一边,再这么争下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想起直接气晕的卫国公,他们心中还有一丝庆幸。不管怎么说,除了卫国公,他们几个家中都不只有一个儿子,少了一个虽然心痛,倒也不至于没人养老送终。且他们年纪也不算大,再生也不是不可能,不像身子骨素来不好的卫国公,求神拜佛多少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而被掐醒的卫国公见伙伴们瞬间把自己抛之脑后,先是一愣,继而在皇帝审视的目光里狼狈地弹坐起来,亦跪下谢了恩。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头,留了傅信去御书房说话,其余人都各自散了。
乾丰十年开年第一个早朝就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下了朝的众臣有的急着回家和家人报信,有的约了三两个官场上的好友喝茶顺带揣摩圣意,有的则围着姜维和邵修畴连声恭贺,总之一个个都是一副热情高涨的模样,半点没有从前每年这时全员懒政的氛围。
人群中,独自离开的卫国公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姜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或是天定,或是人为,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两人的交情便也就散了。方才在大殿上他分明从老甄看似示弱的举动中看出了杀机,倘若没有邵修畴和二弟正好撞在一起的军功,今日的事会如何收场他根本不敢想。
姜维自认自己不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身上背负着家族命运的重担,与卫国公既然有了不可弥补的隔阂,自然也不会再用自己的权势抬举他。不斩草除根完全灭杀掉这份杀机的可能性,已经是他对曾经的老友最大的尊重了。
等到众人散去,邵修畴在宫门口和姜维简单说了几句话,得了对方一句感谢便也分了手,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姜维并不算迟钝,他能看明白邵修畴今日虽帮了他,却不代表他日后的态度,否则也不会以退为进求皇帝惩罚他来消除皇帝对他的戒心。一个一心想当首辅的文臣和一个喜好拉帮结派目下无尘的武将,自然不宜有过多牵扯。
上了马车,邵修畴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还了些人情,可惜还不算还清。
不过,以武定侯的聪明才智,日后一旦回了京,恐怕用不着他帮姜家的忙了吧。
想起那个离京城数千里却仍然将情势掌握在手中的男人,他不由一阵心悸,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接触时日尚短,他能发现那个报信的兵士前几日便回了京已经是不容易了,毕竟连圣上都是在大殿上才知道的呢。
西北一座遥远的边城中。
副将韩天一脸肉疼地看着满不在乎地盯着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甚至还打了个响指的将军,抽了抽嘴角:“将军,我们拼了老命杀的胡族太子的军功就被那几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兔崽子的命抵了?更何况那些兔崽子还不是国公爷杀的……”
姜靖瞥了他一眼:“抵的是老子的军功又不是你的,你们的等回了京陛下自然会赏,蠢货!”
韩天这才多云转晴,乐滋滋地上前帮姜靖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十分谄媚。
“滚滚滚!你又不是娘们儿!”
“将军这儿不是没娘们儿吗?”韩天小声嘟囔。
姜靖脸上的笑容一僵。
副官见势不妙,匆匆找了个借口就跑了出去,在门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妈呀,又戳着将军痛处了,还好跑得快。
心里又不免得意起来。
将军还老嘲笑他没钱讨媳妇呢,他可有老婆孩子,还不是自己一个人睡冷炕头?
想到即将入手的军功,韩天忍不住美滋滋地哼起了小调,全然不顾他家将军妖孽的听力瑟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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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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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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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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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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