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太医面色严肃地望向高高的幔帐中,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什么。
幔帐前,一位头发花白的太医正面沉如水地替里面的人把脉,帐内人虽伸出了一只手,手却因为强忍痛苦不停打颤,口中也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几步之外,一位衣冠华美的妇人紧蹙着眉头,眸中布满焦虑与担忧。
皇上吃完年夜饭便走了,没在她这儿过夜,她本就心烦,便没顾得上照顾这个素来性子坚韧的外甥女。谁知刚过了子时,服侍青禾的宫女就慌慌张张过来禀报说县主身子不舒服。
她连忙请了太医院值守的一位太医过来,自己亲自过去一看,却见青禾小脸煞白,捂着肚子泪眼汪汪地喊心口痛,她看得心疼不已,谁料那位太医却诊断不出这是生了什么病,她大怒,接连又请了两位太医都是如此一说,甚至害怕担风险连止疼的药材都不敢开。没办法,她最后只得请来了近来在太后宫中专职照顾的太医院掌院郭太医,此刻正在为青禾诊治。
她对这个外甥女感情颇深。皇上登基第三个年头宫里进了一位不安分的妖妃,自打她进宫后,别说雨露均沾,便是她这个皇后想见皇上一面都要费尽心机,就更不用提让皇上遵照老祖宗的规矩初一十五留宿她宫中了。
这时候她的妹妹,也就是青禾的母亲忽然在一场大火中丧生,青禾便成了丧妇长女。父亲领着她过来给自己请安,她还没来得及安慰这个孩子,这孩子却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娘娘莫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不知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她。琇書網
那一瞬她泪如雨下,便动了将这孩子养在宫里最起码养在皇后宫中说出去好听,对于一个孤女而言以后也好嫁人。
等到真将人接进了宫,她生养的三公主还只是个奶娃娃,整夜整夜地哭闹不停,别说给她慰藉,能让整个宫里睡个安稳觉都是幸事。青禾那时候刚懂事,知道她有失眠的毛病,有时守在妹妹身边为她唱安眠曲,有时陪着她听她说说宫中的旧事,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些。
谁知青禾给她的惊喜还不止如此。
那年春猎,一向对此不感兴趣的皇上听了妖妃之言率大臣妃嫔前去狩猎,结果狩猎第二日便出现了刺客,青禾在危急关头替皇上挡了致命的一刀,大难过后,皇上感念养在她宫里的青禾的勇敢,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才渐渐和好如初。
是以这些年来,她几乎已经把青禾视作亲生女,见她痛苦成这样,自然揪心不已。
郭太医收回手站了起来,面色一派凝重。
“郭太医,青禾这是怎么了?”傅皇后连忙问。
“臣从医十数年,这种毒还是第一次见”
皇后大惊失色:“毒?你是说青禾中了毒?”
她还没来得及愤怒下毒之人的大胆,脸色就忽地又一变:“太医的意思是治不了?”
若这病连太医院掌院都治不了,青禾
郭太医没给皇后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便沉声问帐内的青禾县主:“县主,你可是觉得小腹痛如刀绞,心口如万千火蚁噬咬”
“是!”原本一脸绝望的青禾县主闻言连忙含泪点头。
太好了,看来郭太医能治好她。
“皇后娘娘,臣早年在民间当大夫时,曾诊治过一位和县主症状相似的病人,后查翻医书得知,那是从西域传来的一味毒药,名唤断肠散”
“那可有医治之法?”
郭太医却摇了摇头:“断肠散是一味极其复杂的毒药,稍微改变药材的含量就会有不同的效果。臣早年诊治的病人虽也有腹痛之症,心口却是无碍的臣方才所问,正是断肠散中最厉害的一种,我朝目前还没有应对之策”
“那这毒可会致命?”皇后骇了一跳,脸色煞白。
郭太医又摇了摇头:“不会。但中了毒的人每到子时便会毒发半个时辰,症状会越来越严重,持续发作七七四十九天毒性便会自动消除”
话音刚落,帐子中的青禾县主就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要持续四十九天,还越来越严重不如杀了她算了!
“青禾,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
青禾县主哭得打了个饱嗝:怎么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皇后姨母最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
“要解毒也不是没有办法”
青禾县主的哭声停下来。
“术业有专攻,老臣虽解不了,能制出此等毒药的人却一定会解毒之法,娘娘只需找到那人便可。”他说着看了一眼毒发过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青禾县主,补充道:“县主的时间还很充裕。”
青禾县主差点不顾及郭太医是太后倚重之臣翻了个白眼。
充裕你个头啊。
换你来毒发一次你试试。
她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傅皇后便不再收敛怒气:“青禾,你可有怀疑的下毒对象?姨母一定将人抓到为你解毒”
“姨母,一定是”青禾县主下意识地要说出顾西白日里神神叨叨的诅咒来。
什么诅咒能把她毒发的症状描述得那么像?
一定是那个贱人下的毒!
话到嘴边,宫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宫装女孩子,她望着屋里一堆的太医,瞪大了眼睛蹬蹬蹬地跑进来:“母后,青禾表姐生病了吗?”
一脸冰冷的傅皇后听见这声音,脸上的神情便陡然融化化作宠溺的笑意:“京华怎么这时候醒了?”说着不动声色地睇了跟着的宫女一眼。
三公主连忙道:“宫外的烟花太响了,我睡不着,听宫女说宫里请了太医就来看看是不是母后不舒服”
傅皇后心里暖暖的,温柔地摸了摸七岁女儿的头:“我们京华真孝顺。母后很好,你表姐也只是小病,你回去睡觉吧。”
三公主哦了一声,目光却在四个太医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只是小病需要请这么多太医吗?
“回去睡吧。明日命妇进宫朝见,你姜谦哥哥也会来,你若是顶个黑眼圈,可就不漂亮了。”话音刚落,粉衣小姑娘就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外向,哄她去睡觉还得用姜谦做饵
她回过头才想起刚才的事,轻咳一声,沉声道:“青禾,你可是有怀疑对象?”
青禾县主的心沉在谷底。
她这个公主表妹如此喜欢姜谦,倘若她将姜谦死命维护的那个人说出来,皇后能果断地将人抓起来为她解毒吗?
更何况,帝后今夜的不愉快似乎还与朝堂之上的事有关,而那件事,似乎使姜家的势力更壮大了
于是她咬了咬唇,转了话锋:“青禾今天一直跟着宣棣,许是他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沾上了这毒也不一定”
相较于脾气古怪的姜谦和不知底细上来就给她下了毒的顾西,还是这个表面嫌弃她心地却不坏的人值得信任。
皇后闻言立刻沉了脸,脸色较刚才却好了很多:“既然是这样,明天一早姨母就召宣棣进宫,将这件事问个清楚,你不必忧心。”
心中一片怅然。
她就知道青禾沾上这个混小子没有好事,可偏偏庆王是东宫不得不拉拢的势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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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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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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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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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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