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接连两日住在她家隔壁的乔婆子从房下路过,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鸡味儿。
“怎么可能呐?”给大厨房送柴火的孔婆子一脸怀疑:“……她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不是把老子的棺材本都输光了吗?那时候他老子拿着木棍满院子追着打差点冲撞了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你们都忘了?”
围在一起的几个婆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捂了嘴笑。
那哪儿能忘啊?那可是她们东苑下人间去年最火爆的八卦了。
话是这样说,几次被烧鸡味儿香醒的乔婆子却犹豫道:“可我闻得真真的……”
“该不会是老姐妹你想吃烧鸡想疯了吧?”
“不会。”
见她异常肯定,孔婆子转了转眼珠,笑道:“哎呀,说不准是邱婆子的儿子突然好好做人,赚了笔大钱呢……”
众人呵呵地笑,也不以为然。
“又不是写话本子,哪儿能这么邪乎?上个月我还看见邱婆子蹲在栖梧轩外面咬硬馒头呢……”
几个婆子都是住在东苑最角落的粗使下人,平日里月俸微薄,能吃饱肚子在主子面前拾辍得干干净净就不错了,一只烧鸡五六十文钱,她们可舍不得吃。因而听到混得向来不如她们的邱婆子竟然连着两日吃烧鸡,她们第一个念头是不信,然后便开始心头泛酸,抓心挠肺地想知道邱婆子究竟走了什么大运。
于是第三日晚上,邱婆子一家又关起门来吃饭时,几个不谋而合的婆子终于忍不住瞧了她家的门。
开门的正是邱婆子的独生儿子二柱。
“乔大娘?你们来找我娘说话?”个子高挑的少年一改平日里的颓丧之气,面色红润,连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众婆子受宠若惊地被迎进去,果真看到邱婆子和她丈夫正面对面吃饭,桌上摆着一份香喷喷的烧鸡,一份汤和两个小菜。
真的有烧鸡!
孔婆子瞪大了眼睛。
乔婆子一脸就说吧的神情,心头到底还是泛酸,便笑道:“小邱啊,还没开始过年呢,怎么就每天大鱼大肉起来?”
邱婆子看了丈夫一眼,笑道:“我们当家的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辛苦了一个月,可不得吃些好的贴补贴补嘛。”
“原来是这样。”孔婆子羡慕地点头,“王大哥出去一趟赚了不少钱吧?”
邱婆子的丈夫却摇了摇头:“路上不太平,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孔婆子一愣,目光落到烧鸡上:“那……”你们哪儿来的钱买烧鸡?
二柱心思活泛,见这群妇人挑在饭点跑进人家家中不着调地寒暄,哪儿还不明白?于是轻咳一声,得意地道:“孔大娘不知道吧?前儿栖梧轩的陆夫人给我娘赏了二两银子呢,早前儿您还看不起我娘的差事呢……”xǐυmь.℃òm
二两银?
众人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那可顶她们干一年的钱了。
“难道是陆夫人年底发的赏钱?”孔婆子脸色难看地艰难开口。可也没有给粗使婆子发这么多赏钱的道理啊,更何况大厨房的年底贴补都还没影呢……
“才不是赏钱呢,等大年初一夫人还要再发赏钱呢。”
邱婆子为人老好,见一众老姐妹马上要被他说得眼珠子发红,忙笑着解释道:“……是前儿陆家小姐脸治好了,夫人高兴极了便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发了赏钱……几位姐姐要是有空,去夫人那儿说几句讨喜话,红包也是少不了的……”
众人面面相觑,嘴上婉拒着离开,一转头就结伴去了栖梧轩讨赏。
眉开眼笑的邵氏给了她们每人二钱银子。
众婆子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想到邱婆子拿了二两,更是忿忿不平。
可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二钱银子也够花好一阵了。
回去的路上有人问道:“诶,我怎么从没听说陆夫人还有个女儿?”
年长的孔婆子轻嗤一声:“当然有了,就是因为她这个女儿,她才守了寡,又被婆婆赶到了小姑子这里来住好吧?”
“啊?”
见自己威信犹在,孔婆子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个陆家小姐听说一出生就带着满脸的紫色胎记,跟鬼似的,道士说这胎记不吉利,容易冲撞家里的老人,克死壮丁,后来果然传来陆老爷的死讯,那陆老夫人当然容不得她了……还是我们夫人心善,惦记着哥哥的一双儿女,这才把人接到国公府来住,免得回娘家被人指指点点……”
“哎,也是可怜人。不过现在陆小姐的脸不是治好了吗?以后应该就好了。”
孔婆子叹了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不是胎记克人,是人克人呢。端看陆老夫人怎么想了。”
**************
因着赏钱的缘故,陆洛和脸治好了的事情在府中传得飞快,很快便传入了太夫人白氏的耳朵里。
白氏挥挥手,正小心给她捶腿的丫鬟甘露便乖乖退下,孙妈妈便笑着坐到旁边接替了她的活。
“陆姑娘的脸既然好了,我那亲家也该自己养孙子孙女了吧?”白氏轻声嘀咕了一句,孙妈妈却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白氏在银钱上从不吝啬,因而府里无论是旁支族人还是远房亲戚都能讨一碗饭吃,她说这话,便是不乐意瞧见邵氏母子三人的意思了。
可邵氏素来不得罪人,这怨气也多半是发作给大夫人看的。
孙妈妈想起这些年太夫人一桩桩言出必行的事,心中暗暗叫苦。
大夫人平日里碍着国公爷的情面,对老夫人还算孝顺,可大夫人若是好惹的人,国公爷身边又岂会只有一个年老色衰的姨娘?眼下她那干女儿仙草正得世子爷恩宠,以她看来便要抓住机会怀上孩子一举得男才是正理,倘若太夫人这会儿为了发作大夫人大过年的把人赶回婆家,大夫人一气之下指不定会把仙草发卖出去,那她贴补给仙草的银钱岂不都打水漂了?
孙妈妈是个精明人,自有自己的小算盘,于是笑着低声劝道:“……小世子册封礼才过,许是沾了小世子的福气陆家姑娘才大好的。陆老夫人福气薄,若是回去了说不准又闹出什么事来,那岂不是麻烦?”
这话白氏听得高兴。
她素来疼爱姜谦,认为他是有福之人,自然不会反驳孙妈妈的话。
而说陆老夫人这个亲家福薄她就更深以为然了。
前途大好的大儿子早逝,二儿子因为早年原配的死对她不闻不问,半点孝敬之心都没有,哪像她,不仅子孙满堂,而且两个儿子都是肱骨之臣,给她挣了个超一品的诰命,大年初一别的命妇站着,她却能陪在太后皇后跟前说话,谁能比她体面有福?
“罢了,多三双筷子也是多。”
白氏转了转手中的玉镯子,忽然道:“不过,治好那丫头的人是谁?”
她怎么听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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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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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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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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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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