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及时派人通知杨二出逃,在外藏身两三天应该不是问题,到那时大伯和她爹一个回了京一个回了西北,以金陵知府的能耐绝无可能追查到她身上来,不足为虑。
她担心的是在悬崖边上失踪的杨大。
与杨二不同,和杨大联系上的时候她手头没什么可用的人,所以不得已让阿蛮出了面,万一他被抓到了,难保不会攀扯到自己身上来……
那个把杨大带走的人究竟是谁?
她想不明白,心情越发烦闷。
靠近花园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抬眼随意一望,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姑娘,是……”芙蓉忙笑着去拉自家小姐的衣袖。
侯爷向来最疼大小姐,父女俩许久不见也该好好说说话才对。
姜晴容却面色一沉,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在花丛后蹲了下来。
“……”芙蓉骇了一跳,差点以为是府里进了歹人,反应过来之后才疑惑地眨了眨眼。
侯爷和表少爷说话,她们为什么要躲着?
可想起大小姐每每听到表少爷的名字时难看的脸色,她又识趣地闭了嘴,安安静静地陪着自家主子蹲着了。
姜晴容仔细听着二人的谈话,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
那小丫头果然去问昨晚的事了。
她看着小孩子眉眼弯弯笑得天真坦然的样子,心中一哂。
寻常的小孩第一次见到她爹不被他浑身收不住的杀伐之气吓哭就不错了,顾西能这样自然地和他说话,多半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她强压着自己心底的寒意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又如何?她就不信,她一个重活了一世的人还解决不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
蹲了一小会儿,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正当她摇头暗叹近来装病真把身子骨弄弱了之时,她听见她父亲语气莫名地慨叹了一声:
“你和你姨母生得真是像极了!”
她全身一僵,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这些年父亲一直把谦哥儿视作掌中宝,绝对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难道和顾西一个照面便坏事了?她迅速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自安慰。
可当她想起顾西和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样貌时,刚升起的把握又消散了。
于是只得死死地盯着顾西等着她回答,大气都不敢出。
顾西也没想到姜靖会说这话,她微愣了一下,目光右移,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有人要做贼心虚了吧。
姜靖随口一叹,一回神却见对面的小人儿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忽地眼中泛起水光,扁了扁嘴——
哭了!
他瞪大了眼睛,一头雾水。
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把人小孩惹哭了?
大女儿自小就懂事,从没在他面前掉过金豆豆,小儿子出生后他一直忙于边疆战事,也未尝有过哄他的经历,因而英明神武的姜将军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一言不合就哭的小孩,当下就头皮发麻手足无措起来。
哎哟,本是想哄哄这小外甥让夫人开心的,这下可好,万一下人们传到夫人耳朵里夫人说不定要误会自己欺负孩子呢……
躲在花丛后的姜晴容则面色发白眼神凌厉地望向顾西。
她哭什么?难不成要在这园子里把身世向父亲哭诉一通?
念此,她手心立刻出了一层汗,站起身便准备窜进去捂住顾西的嘴。
哭声却很快停止了。
顾西吸了吸鼻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姨夫对不起,我又想起去世的母亲了。”
姜靖刚松了一口气,闻言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眸色暗沉地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姨夫刚才说我像姨母,其实我是像母亲,而母亲和姨母也生得很像。”她脆生生地答道。
姜靖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夫人确实与她庶妹生得像,脾气也相近,否则关系也不会那样亲近。
花丛后的姜晴容:“……”
早说哭的是这个啊,吓得她差点就冲出去了。
说完那句姜靖许久没有作声,回过神便见小孩肉嘟嘟的小手伸到自己面前,掌心里躺着两颗琼锅糖。
“姨夫是不是心情不好?吃颗糖就会开心啦。”
姜靖无奈地摇头。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真是敏锐。
不过这小外甥果然还是一团孩子气,前脚还哭唧唧的,后脚就吧唧吧唧地吃起糖了。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最大的忧虑不过是吃糖吃得牙疼,廊下的鹦鹉又被祖母没收了的皮孩子吧。可惜后来……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看了看两颗糖,故意使坏地都拿走要放进嘴里:“啊,我都要吃了哦,不给西儿留了。”
顾西:“……”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从没见过这么幼稚的大人。
姜靖正洋洋得意地看着小孩子沙眼的样子,余光瞟到顾西身后绿色的罗裙,动作顿时僵硬起来。
“侯爷在做什么呢?”两颗被挟持的琼锅糖被其主人吓得从手中脱落,完美落入姜靖的喉咙。
“咳咳咳……”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却见面前的小孩子一言不发地跑到夫人李氏身边抱住了她的腿,而夫人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完了。
姜靖悲凉地想。
这下子人赃俱获欺负小外甥的罪名跑不了了。
“姨母,我请姨父吃糖呢。”
心情大起大伏的姜将军仿若听到了天籁之声,差点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抱着外甥亲一口。
你这孩子,嘴巴抹了蜜吧?
李氏见顾西颠颠地跑过来抱住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立刻心头甜滋滋地望着小女儿,那点子对丈夫的幼稚之处的不满也马上被抛之脑后。
“是吗?”她笑吟吟地看了一眼丈夫,语气柔和了很多。
姜靖立刻疯狂点头。
“姨父,你帮我推秋千好不好?白英推得太矮了!”顾西回头冲姜靖眨了眨眼。
“好啊。”姜靖看了目光温柔地望着外甥的夫人,忙不迭应下。
无辜躺枪的白英:“……”m.xiumb.com
高大威武的男人笑着推起了秋千,一面推一面偷看站在一旁不时温声叮嘱的夫人,偶有对视,将军大人立刻笑得更灿烂一点——像个二傻子。
花丛后的少女咬牙切齿地听着小孩笑嘻嘻的声音,望着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景,眼神阴沉下来。
她就知道,这个死丫头会把主意打道她爹娘身上,偏偏她娘不肯对她有半点防备!
她懒得再看这碍眼的场面,于是气呼呼地拔脚走了。
老神在在地当着秋千的顾西小朋友眨了眨眼:“高点,再高点!”
既然她这位胞姐已经看她这般碍眼,她不介意让她更碍眼一点。
反正被气死的又不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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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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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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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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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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