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砍柴回来啦!今儿这么早?”隔壁门口择菜的大娘笑着同他打招呼。
樵夫咧着嘴笑,露出黝黑却尚算俊朗的面容:“平常还要在茶馆里吃个饼再回来,今儿官爷在到处抓胡人呢,就没敢耽搁。”
“胡人?”那大娘一瞪眼,哎哟了一声,赶紧收起了自家的菜篮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二牛你赶快进去吧,大娘我也要关门了。”
樵夫哎了一声,笑着进了自家的门。
一进门,背上的柴便被轻易卸去,一道粗犷的声音别别扭扭地讲着中原话:“殿下,那三个饵也放出去了?”
“是啊。”那樵夫却是一口标准的官话,给自己倒了杯茶,“胡族的将士个个都是英雄,没有一个退缩的。”
那声音却忍不住心疼:“那都是一等一的将士,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浪费。”樵夫笑着喝了一口茶,按惯例蹙了蹙眉,嘀咕一声“真是没味道,怪不得将汉人养得这么没骨气”,又正经道:“若是大鱼上了钩,这一切就不白费。”
“可姜维真会上当吗?他若是不亲自来”
“他会来的。”樵夫站起身来,面容随着光忽隐忽现,却是除了略高些的鼻梁与汉人几乎无异的长相,“汉人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当然也要回来陪老娘,而且,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他怎会放弃?”
那人略略放心了些,想起什么又不免遗憾。
“咱们又何必打姜维的主意呢?若是杀了治水回来的大楚太子,殿下的功劳岂不是更大?”
樵夫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莫日根,你箭射得好,却太一根筋了。大楚皇帝又不止一个皇子,死了个太子,最多让他们内斗,消耗些国库,可胡族依旧不是对手。我现在又不是大王,大楚内斗与我何干?先拿住咱们自己的兵权,才是首要的。抓住姜维,那位大人可会给我送上一份迫在眉睫的礼物呢。”
“可汉人真的可信吗?”那人不免怀疑。
“我还有退路吗?”樵夫瞟了他一眼,本该绝望的语句却说得轻如鸿毛。
他一个汉女所生的胡族皇子,既不能借敌对阵营汉人的势,也无法轻易得到胡族大王的宠爱,如今背井离乡为了这个计划已损失了数十兄弟,这时候再说这种话,实在毫无意义。
“属下明白了。”
大雪连下了数日,转眼间便入了腊月。
“就这一匹吧。”一身火红色骑马装的少女随意地点了一匹马,马厩的仆役立刻小心地检查了一遍马匹的情况,将缰绳递给了少女。
“路上雪滑,大小姐可要当心啊。”仆役连声提醒,少女笑着应下,翻身上马,熟练地夹紧马腹疾驰而去。
“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咱们大小姐可是将门之女呢。”扫地的仆役白了那牵马的仆役一眼。
“说的也是。”那人也点点头,“不过你说,这么冷的天,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
“听说太子殿下今天会经过金陵呢”
仆役的交谈声散在大雪中,火红色身影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城郊的官道附近。
兵士们神色肃穆地守在官道两侧,几百名百姓搓着手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不时交头接耳。
“怎么还不来啊”
“这一两银子赏钱别把我老寒腿都冻出来了”
少女则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目光安静地眺望着远处,唇角带笑。
宁恒骑着马跟在宣邦的马车后面,刚拐过一个弯路,耳边便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治水归来,可真是万民之福啊!”
“殿下仁明!”
“恭迎太子殿下!”
宣邦掀开帘子,唇角掩不住得色:“这是在做什么呢?”
宁恒微微屈身,笑道:“金陵的百姓们不畏严寒等候着太子殿下,祝贺您治水成功呢。”
“这又是何必呢?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宣邦摇了摇头,目光中却透露出对此情此景的享受。
兵士伏地叩拜,百姓夹道欢迎,这才是一个未来君主所到之地该有的阵仗。他宣邦,便是民心所归。
宁恒恭敬地劝他不必自谦,眸色却淡漠如雪。
治水确是一件大功德,可山西的水患与金陵的百姓却无半分关联,更惶论是大雪天出门等仪仗这等“热闹”,想来金陵的知府花了不少银子准备吧。
他看得分明,却没有半分戳破的心思。
为人臣,最深奥的一门学问便是装糊涂。
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他随意地望了一圈神色各异的百姓们,意外地发现人群中一位一身红衣傲立马上的女子。
她
难道是来找自己的吗?
宁恒心潮起伏,却见少女低头拂了拂肩上的雪花,再抬眼时便正好与他对视,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明艳的笑容来。
有那么一瞬间,宁恒甚至在想:久居深闺的少妇翘首等待在外出征的丈夫归来如愿时,脸上也该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待得在城门处下马休息,姜晴容找过来时脸上还有些不自在。
“宁大人,我突然过来,吓到你了?”少女瞄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手,哪敢说出实情,忙道:“只是有些意外,这么冷的天大小姐竟会出来。”
“这算什么?”少女轻快地笑,朝他眨了眨眼:“宁大人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过来迎接的。”
恩人?
宁恒一愣,想起在山西时听说的结局,神色微微难看。
她那时那般在意宣弘,他却与他人苟合,那许宛柳最后还如愿嫁给了宣弘做正室,她一定既伤心又生气吧?
又何必感恩?
“若没有大人相助,只怕这婚事便是我膈应着也得应下。”少女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样的男人,便是当时跟我负荆请罪舍了许宛柳,以后也少不了为了旁的女子让我难过一辈子,大人这可是救了我一辈子。”
宁恒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容,摇了摇头低声道:“可和皇家退了婚,大小姐你以后的婚事”
话一出口他便觉失礼,可对方却笑着安慰他道:“无妨,再怎么也不会嫁不出去的。我娘说了,一定要嫁个肯心疼我,知道我的好的人过一辈子,为这个人,我情愿再等等”m.χIùmЬ.CǒM
宁恒一怔,却见爽朗大方少女脸上爬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紧接着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跑开了。
他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不远处,随意和卫指挥使闲聊的太子不着痕迹地瞟了呆若木鸡地看着红衣少女离开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笑了。
姜晴容翻身上马,故作羞涩地回望了一眼,再转头时已是一脸镇定,紧握缰绳迅速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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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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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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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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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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