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这才停住哭喊,轻轻的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转向他,他看到她的脸心口一疼,瞪大了眼:
眼前的女人面色干枯灰白,一脸皱褶,眼眶深深的陷进去,显得眼睛大的瘆人,她才像个女鬼。
木头的眼泪哗哗流出,五年前,她还是个丰腴的中年妇人,五年后,她形容枯蒿,看起来行将就木……
她才五十二岁。
木头心如刀绞,再次抱住她痛哭失声。
“梅姨,你看看我,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就能想起我是谁了,梅姨……”他摇撼着她一遍遍的叫。
“没用,她谁也不记得了。”身后传来冷雨清凉的声音。
木头抬头看到张曦和冷雨不知何时站在他们几步远,他声嘶力竭的叫:“你们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
冷雨解释:“不是的大哥,真是她自己不离开这里,张老爷子跟小曦都担心她,几次把她弄到新居,她都偷着跑回来了。放心,这里每天都有人来给她送饭,给她洗衣服,我们不会亏待她的。”
木头嫌恶的朝他们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和三妹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叫他们给我们准备一套被褥。”
“这、你们真的住这里么?”冷雨皱眉说。
张曦一声断喝:“不行,这里断不能住这里。大哥,我们都都没了父母,我们两兄弟以后就该相依为命了。既然你来到了我的家里,我就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木头忽然下巴剧烈的抽动着,他仇恨的看一眼张曦说:“张家二少,你脸皮的厚度见长啊——那个我初次见的谦谦君子文弱书生一扫不见了呀。”
张曦脸一红,慌忙避开他的眼光,正色说:“大哥,我母亲当初是对不起你,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是我都是你的弟弟,血浓于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父亲不在了,我们两兄弟要齐心协力经营张氏,不让外人有机可乘——”
“滚——”木头爆喝。
三妹看见梅姨身子一抖,她忙扶住她,探寻的去看她的表情,梅姨却依然没有表情。
张曦悻悻的说:“木头,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你滚不滚——”木头牙齿格格的打架。
冷雨拉住张曦的胳膊轻轻的朝木头说:“那我们走了,一会就叫人把被褥和日用品送过来。”
房子每天都被梅姨擦洗,倒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木头带着三妹走进二楼一个向阳的房间,那是他原先住过的。
也不让佣人动手,他和三妹把床褥铺好,然后又问佣人梅姨住哪个房间,佣人说梅姨晚上倒还睡她自己的房间,他看看游走在各个房间缓缓擦拭着的梅姨,就拉着三妹的手去梅姨房间里看。
他打开梅姨房间,一进房门身子陡然一惊,嘴里失声惊叫:“月儿……”
三妹懵了,大瞪眼睛去看这间屋子,里面空空空如也呀!她转向木头。
木头觉察到她的眼神,就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说:“我闻到了月儿身上的香气,她一直用这个牌子的香皂洗衣服。”
三妹担心的看着木头,小心耳语:“可是她——已经死了啊。”
木头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说:“对,怎么会呢,是我的错觉。”他说罢又使劲的嗅了嗅,脸上暗淡的说:“果然是我的错觉。”
说罢拉起三妹的手往外走。
他领着她下楼,走到半路又扭头看着她担心的问:“我们要去地下室,你怕吗?”
三妹知道他要去看凌月儿生前住的地方,就摇摇头坚决的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欣慰的弯唇一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也是盛夏,可是一入地下室的通道,光线骤然昏暗,俩人也立刻感到冷气森森,纤瘦的三妹不由打了个冷颤,本能的往木头怀里偎去。琇書蛧
木头搂紧她,一言不发的拿出钥匙开了地下室的门。
这间地下室果然像冷雨说的,布置的很好,床褥看起来在她死后也根本没过,叠的整整齐齐,梳妆台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无疑梅姨也每天来这里擦拭打扫。
三妹担心木头太难过,就小声劝慰:“木头,看来他们真没亏待她,这里虽然是地下室,可是照样装修和摆设的跟楼上一样精致,你看呢。”
木头不语,脸色寒的吓人,三妹看他一眼再不敢开口了。
“走吧。”直到他干干的说了一句,她才挎着他的胳膊跟着他离开。
晚饭是张曦夫妇亲自送过来的,他们好像还准备一起在老宅的客厅吃,被木头嫌恶的打发走了。
张曦临走看了一眼三妹,便以商量的语气看向木头说:“要不,让三妹跟我们回新居睡吧,晚上可以让冷雨陪她睡——”
“不用,我老婆不能离开我一步。”木头顿了一下又冷冷的说:“我不放心。”
张曦脸上一紧,马上恢复如初说:“那好吧,你们小心,我留下几个人给你以防不测。”
“不用,你最好把你的探子都带走。”木头凛然说。
张曦无奈的眯眼一笑,带着大家走了。
三妹把梅姨温柔的拉到饭桌旁,递给她筷子,又把饭菜挪到她手边,轻轻说:“梅姨,吃饭吧。”
面无表情的梅姨低头就扒饭,木头久久的看着他,眼圈又红了。
他看着她轻轻的跟三妹说:“当年我初次来到这个家里,孤身一人,像个孩子一样对这里的一切都懵懂无知,更可怕的是这个家里全都是顾庭蓝母子的人。是梅姨暗中关照我,疼爱我,还偷着跟我讲小时候在村子里的事。”
说到这里他苦笑:“可惜我居然一点不记得那时的她跟张叔,对我老家村子里的事都忘了。”
“她把你当亲儿子疼吧。”三妹趁着梅姨咽下嘴里一口饭菜忙喂了她一口汤,轻轻的说了一句。
木头头一低说:“是的,我真的在她身上找到了母亲般的慈爱。你知道的,我从小一直跟咱妈住在一起,也一直生活在那个小山村里,乍一离开那个小山村,离开妈妈,我就想一条离了水的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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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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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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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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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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