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白盏将它赐给了自己的女儿,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裴珬大抵明白自己那位父皇的意思,因为只有她名月,住在栖凰宫,才能平息一切的流言蜚语,让丹颐乃至天下都明白,他有多在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可这般,不也正是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吗。
裴珬到达栖凰宫的第一件事,是赶走了所有的宫人。
她独自站在那里,看着这座华美的宫殿,只能感觉到冷,沁入骨髓一般。
天空仍是高而远,如今更是多了一堵堵高墙,从前她以为自己有的选,可如今走到这一步,都是命数。
命里注定的东西,不可逃避,不可更改,她这样安慰自己,似乎心里才能好受些许。
...
几乎是在裴珬离开后,元戒紧接着就踏入了芳芸殿,白盏要见白淼。
白淼跟着去了,在殿前跪了半个时辰,才得以入殿。
殿内没有伺候的人,就连元戒也只是候在外面,白淼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行跪礼。
“儿臣,参见父皇。”
白盏抬起眼皮看她,目光阴冷。
“你是皇女,为何要跪。”
白淼从容不迫,缓缓道,“您是一国之主,一怒则天下怒,儿臣如何能不跪。”
“怒?你既然知道朕会怒,为何还做出这样的事。”
“父皇所指,是四妹?”
白盏的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你明知故问!”
白淼加重了语气,“可儿臣以为,是父皇与皇兄将儿臣逼迫至此!”
“你既然都明白,那为何不认命,为何不乖乖去北乜和亲,而要将朕与息悯的女儿推入火海呢!你这样做,便对得起息悯的养育之恩吗!”
“父皇既然知道儿臣是母后教养长大,就该知道儿臣绝不会认命,儿臣的人生,绝不会葬送在北乜!”
“你就那么想坐上这个位置吗?!”
“儿臣从未这么想过,儿臣只是以为,这个位置,只配能者得居。”
“你敢说,你就没有半点私心?”m.xiumb.com
“绝无!”
两人的谈话从争吵中渐渐转淡,白淼的神色仍然坚毅,白盏却颓丧下去,愈发像个老人。
“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低声感叹,像是痛恨自己想不明白,痛恨已发生的过往的一切。
白淼跪得坦然,她的私心早随着那夜的酒流入湖中,慰藉了息悯的魂灵。
所谓养育之恩,她早已还了。
“父皇,若再无事,儿臣便回去了。”
白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白淼扶着膝盖站起来,她并不在意这点疼,仍是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帝王老态龙钟的声音。
“白淼,”
她转身,远远地看白盏的脸有些模糊,却总觉得声音中有哽咽。
“看在你母后的份上,待月儿好一些。”
“儿臣,”她顿了顿,垂眸,“会的。”
...
几日后,四皇女白月北上和亲的消息传遍宫闱,也渐渐地传到了宫外去。
裴思锦彼时正在四诫居中处理家族中的各类琐事,自从她完全接管裴家之后,白淼总是怕她不够忙似的,又渐渐地将青女府转交到了她手上。
芜菁满怀心事的走到门口,犹豫半刻,又转身想走。
“来都来了,又走算怎么回事?”裴思锦头也没抬,就开口问道。
按理说以芜菁的武功,想瞒是完全瞒得住的,可今日她的气息很乱,并不自律。
芜菁只得进门。
裴思锦放下手中的笔,看她。
“你这么急匆匆的,是殿下有事吗?”
芜菁只是看着她,竟发愣了。
裴思锦很意外,芜菁一向是个遇事冷静的性子,面临生死时尚不畏惧,怎的今日如此。
“难道是殿下出事了?”
意料之外的,芜菁竟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六小姐她,要嫁到北乜去和亲了!”
裴思锦的手无力垂下,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水纹。
她的美梦,醒了。
...
自从裴珬北上和亲的事定下之后,白淼派了不少人明里暗里守在栖凰宫,生怕出什么意外。
裴思锦在宫外求见,很自然的被拦下了。
白淼似乎早知道她会来,特意用了她不熟悉的人,让她连讨个人情的机会都没有。
而更让裴思锦绝望的,是守卫代传的话——
“四殿下不想见你。”
是裴珬不愿见她。
裴思锦心急如焚地来,最终却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
栖凰宫内。
裴珬命人在寝殿外打了一张石桌,上绘棋盘,与梅园中那一张别无二致。
只是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是白淼。
棋盘上黑白棋子遍布,却是裴珬一人执了黑白两子,白淼只是看客。
她们都听见了宫门外裴思锦与守卫争论的声音。
白淼见她一直专注于下棋,似乎并不为任何事所打扰,忍不住问道,“乜国的文书已下,过几日你就要启程北上了,这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面,当真不见?”
“不见。”
言简意赅,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淼感叹,“相比从前,你当真是变了许多。”
“世事多变,若不知变通,岂不是容易尸骨不存。”
“你能看开,我倒是很欣慰。”
裴珬落子的手突然顿住,她抬头看向白淼,将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篓里。
“从在凤宫见到你时我便有一疑问,至今未能想明白。”
“但说无妨。”
“你分明早知道我是谁,在哪,过着怎样的生活,却从来没有出现,反倒是那时,伸手搅乱了我的人生,为什么?”
白淼微弯唇角,目光却悠远,似在看着什么,想着什么非眼前的事物。
过了有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我从前很在乎母后,我知道她心疼自己的女儿,想要给你一个平凡的人生,所以哪怕我熟知你,嫉恨你,却不想打扰你。”
“但你还是打扰了。”
白淼重新将目光落在裴珬脸上,那张与息悯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有着息悯从来不会表露的表情。
“因为我想做白淼,不是母后的继承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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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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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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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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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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