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怠慢客人,免得裴家落下不好的名声,他打算去找大总管,但在半路上遇到了芜菁。
“我会代五小姐招待门口的客人,你且忙自己的去吧。”那位看上去十分冷淡的姑娘是这么说的。
守门小厮刚到裴府当值没两天,只觉得这位姑娘眼生,可见她的谈吐气度,又不像是普通下人,只好心惊胆战的应下。
芜菁目送小厮走远,心烦意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至于裴思锦,此刻正被府里的小祖宗缠着,脱不开身。
“小珬,你不要再胡闹了!”
繁盛的花木中,传出女子无奈又着急的声音。
裴珬抓着裴思锦的手腕,满脸倔强。后者原本可以轻易挣脱,却迟迟没有动作。
“如今在思锦眼中,我便只剩胡闹了吗?”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裴思锦无力反驳。“儋州路途遥远,而且并不安宁,别说是我,就算是家主,也不会同意让你独自前去的!”
裴珬咬着嘴唇,十分委屈,连带着手上用劲,细如葱尖的手指几乎掐进裴思锦的肉里。
“可是我想四哥了。”
“裴珬!”
裴思锦终于舍得挣脱她,却不知是因为这句“思念四哥”,还是因为手腕传来的丝丝入扣的疼痛感。
裴易这个人对裴思锦而言,始终是个心结。
“我还有正事要办,先生已经在梅园等着,你早些回去吧。”
......
芜菁在裴府门口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白淼,她一直不曾想过,两人会有在这种场景下见面的一天。
红玉远远的看见她走过来,就已先不忿的“哼”了一声。
“殿下。”
芜菁知道白淼出宫必然是偷偷出来的,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行大礼,故只是抱拳作揖,低声唤了白淼。
白淼“嗯”了一声,算是默认她的行为,她方敢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站在白淼身后冲自己做鬼脸的红玉。
“许久不见,某些人依旧天真烂漫。”
红玉知道,她这是在骂自己蠢,毫无长进。
红玉因此又狠狠地“哼”了一声,故意要让她听见。
“为何是你来,不是你家主子来?”红玉趾高气昂,故意把“你家主子”四个字加重音调。
白淼可不会理会她这些小把戏,一笑而过罢了,但她也是真的好奇,既然芜菁在这里,裴思锦必然也是在的,为何不出门相迎呢?
她虽然不在乎这点礼数,但其中缘由值得一问。
“为何不见裴姑娘?是我不告而来,挑错了时候?”
芜菁原本打算无视红玉故意找麻烦的行为,可既然白淼也问了,她就没有不答的道理。
既然要答,得怎么才能答得漂亮,这是个脑力活。
“不瞒殿下,五小姐正与家主商量要事,故无法亲自相迎,可能...还得劳烦殿下等一等。”
“噢,原是这样。”白淼眯着眼,嘴角挂着浅笑,也不知信了没有。
芜菁有些心慌。
“不过五小姐已让我在醉月亭备好茶点,亭子在高处,风景极佳,殿下会喜欢的。”
“也好。”
白淼为了堵住红玉的嘴,先一步踏进裴府的门槛,另两人也赶紧跟上去。
芜菁带路,白淼与红玉并肩共行,三人穿过裴家的前院,来到处于偌大府邸西边的花园。
一路上花叶繁茂,绿意盎然,可见主人十分爱惜花木,着人精心打理着,其景致堪比规模较小的皇家园林,白淼甚至在其中见到了几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植株。
“裴家倒是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白淼感叹。
芜菁在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在确定白淼没有怪罪的意思之后,才答,“大多是各代家主喜爱,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北乜移植过来的,许多不服水土,养不活,养活的都在这里扎根了。”
“难怪有许多新奇的,我未在书本上见过。”
两人闲谈间,却突然听见旁边的花丛里传出某人忿忿的一声“裴珬”,且声音对于她们都十分耳熟。
芜菁怔了一瞬,恨不得掩面而逃,心道“完了”,表面上却只能装作波澜不惊。
白淼的脚步顿住,深沉如潭的眼波中不知思索过什么,她再走起来时,却是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的。
“殿下...”
白淼抬手打断了芜菁想要阻止的话。
红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芜菁不好的脸色,她自然就开心了,也跟着白淼向前走去。
白淼站在几乎将她完全挡住的花墙前,抬起手,轻轻拨开茂密的枝叶,透过从枝叶间漏过来的一点光,她看见一高一矮两个女子,且都是她认识的。
裴思锦或许是因为被面前的女子扰乱了心神,才失了警惕,没有发现旁边多出来的人。
两人的争吵,被花墙那边的三人看的清楚。
苍翠欲滴的桑树下,裴思锦打算离开,裴珬却突然扑上去,扑到她的身上,在她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包括裴思锦在内的所有人都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只有芜菁在短暂的震惊后恢复平静,她像是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微微失神。
裴思锦猛地把人推开,她敢发誓,这辈子都没对裴珬用过这么大手劲。
裴珬被她推的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直到撞到路边的花丛才停下来,却显得极狼狈。
其间裴思锦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却又堪堪忍住,手臂要抬不抬,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裴珬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眸控诉,哀怨凄怆的神情像一根刺扎进裴思锦心里。
“我会的。”她语调虚浮,还未能从方才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
“我还有事。”她匆匆丢下一句话,只想快点逃离此地。
“思锦!”裴珬匆匆唤她,却不再上前想要抓住她,好在她停下脚步,虽然只留下背影。
裴珬擦了擦眼泪,那些不听话的泪珠让她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四哥跟我说,你只是利用我,利用爹爹对我的宠爱,好做裴家的家主,是真的吗?”
她在裴易面前信誓旦旦,可内心深处仍然怕得要死,毕竟这一年多的疏离历历在目,她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便挡不住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裴思锦转身,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从稚嫩的孩童到娇俏的少女,如今却只能使她感觉到痛苦。Χiυmъ.cοΜ
“小珬...”
“其实我不在乎的。”
也许是害怕听到什么残忍的答案,裴珬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我不在乎。不管思锦是不是想要做裴家的家主,但我们所经历的都是真的,思锦的关心也是真的。”
她双眼含泪,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向裴思锦,只是步伐有些奇怪,像是崴了脚。
她忍着疼痛,一步步挪过去,终于再次抓住了裴思锦的手腕。
“为了追上思锦,我学了很多东西,以后还会学很多东西,如果思锦想做家主,我可以像芜菁那样,虽然不会很厉害的武功,但我会出很聪明的主意,你常常夸我聪明的,对不对?”
裴思锦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趴在井口,看见母亲的尸体泡在水里,有恶臭的风吹在她脸上,她犹豫着该跳下去,还是该活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把自己的手从裴珬手里抽出来,眼神木然。
裴珬突然明白,她说的陪着,当真只是陪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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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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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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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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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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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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