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破旧木门的时候,太阳刚从东方升起,象征希望的朝阳光辉落在那孩子身上,我却只看见一片死寂的灰色。
她跪在井边,我不知她在那里跪了多久,起先只以为是做错了事,被她母亲责罚,可我来了有一会儿,也没见到别人。
再次看向井口,我忽然就明白了。
井边有只簸箕,我记得昨日离开时亲眼看见那孩子盖在井口的,我走过去,把簸箕放回原处,那孩子终于肯动一动,抬起头来看我。
“母亲说,你会带我们走。”
我看着她,眼里藏不住赞赏,不可否认,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是的,我会在京郊帮你购置一处宅子,你不必再愁吃穿,等到了年纪,我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她点点头,站起来拍膝盖处的泥土,许是跪的太久的缘故,腿软踉跄了一下,我没有伸手去扶,她便只好一只手撑在井沿,却又像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下子跳开了。
她重新站直,郑重的回复我,说“好”,我却有些失望了,回想起昨日她战战兢兢擦凳子的样子,或许我只是误会了一个心如死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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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珬的想法很简单,她想去看看仙女好不好,因此在裴家祠堂和裴复书房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爱玩也有爱玩的好处,在来到裴府的这两个月里,裴珬几乎把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摸透了,祠堂她也不陌生,踩着小道上的石板蹦蹦跳跳的就到了。
裴家的祠堂建在宅子的东北角,是个正常人没事就不会去的角落,裴复也不担心有贼敢来偷他裴家祖宗的牌位,平日里也就下人隔三差五过去收拾收拾,燃香添烛。
裴珬隔得老远就闻到了香火味儿,香是上等的,一点不熏人,反而让人静下来,收起浮躁的心,带了点对祖宗的敬畏。
她小心翼翼推开精雕的木门,一眼就能看见祠堂里高高低低的牌位,贡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蜡烛,地上有两个蒲团,但并无人跪着。
裴珬心想总不会是刘氏骗她,将信将疑的走进去,果然看见了想见的人。
裴思锦的确跪着,却不是跪裴家祖宗的牌位,而是跪在院子里一口枯井边,脊背挺直,心无旁骛。
裴珬觉得稀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人跪井,但毕竟是小孩子,不会往深了想,很快把疑惑都抛诸脑后,“不识相”地叫着“思锦”跑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裴思锦早在裴珬推门前就知道有人来了,但她不想理会,哪怕裴珬小小的身子硬挤到她面前,她也连眼都没抬一下。
裴思锦本就比平常女子个高些,此刻跪着,便与四岁的裴珬差不多高,裴珬笑嘻嘻搂着她的脖子,仍不知晓自己正被人厌弃着,一个劲往前凑,裴思锦垂在身侧的手紧了放,放了紧,一口愤懑之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小小姐……”
“我叫小珬。”裴珬打断她。
裴思锦无奈,但看着面前认真清澈的一双眼睛,选择了退步。
“小珬,我已因你被家主罚跪在此,你便行行好,放过我吧。”
因裴珬自己淋了雨病倒,裴思锦就被裴复教育了一通,若往后裴珬在她身边出了什么事,裴复不得要了她的命?裴思锦自认不怕死,但还是十分惜命的。
裴珬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裴思锦是为了被罚跪的事生气,于是干脆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跟着跪在了旁边。
“你干嘛?”裴思锦皱眉,这样她岂不是死的更早。
“我陪思锦跪着,思锦就不生我的气了。”裴珬说的理直气壮,小身板也挺得笔直。
裴思锦沉不住气了,“你起来,回房去躺着。”
裴珬身上还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大病初愈的小脸跟那衣裳一样白,裴思锦突然开始头疼,她有一种预感,这只烫手山芋怕是怎么也丢不掉了。
“你先起来,我不生气了。”裴思锦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别的不说,先把人哄好了才是要事,免得一会儿有人来看见,自己估计又得遭罪了。
裴珬眼睛亮了,小心翼翼的问,“真的?”
“真的。”裴思锦答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笑着,用以体现自己的“不生气”。
裴珬笑起来,笑声银铃似的,清脆悦耳的不行,裴思锦突然生了妒心,这人真是什么都有了,换做她是裴复,估计也会把这么个千金摆到手心上,哄着惯着,不让受一点委屈。
想着想着,她反而就释然了,对着裴珬也没觉得那么厌烦。
“你乖乖回房去养病,我过几日给你买糖吃。”
哄小孩子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往往没什么用,吃的玩的才是真章。裴思锦自以为深谙其道,正暗自得意,却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思锦也喜甜食吗?前几日三哥托人带回来的桂云糕我还留着,香香甜甜,可好吃呢,我去给你拿。”
裴珬当真想起一出便是一出,起身就要往外跑,幸好被裴思锦及时拉住。
“你病刚好,别瞎蹦跶。”裴思锦是真受够了裴珬的“活泼”,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枯井,起身,拉着裴珬的小手往外走。
“咦,不跪了吗?”裴珬一边被拉扯着走,一边回头去看那口枯井,但在她眼里,那不过就是一口不起眼的井而已。
裴思锦心想自己若真带着她跪下去,估计明天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但面上仍毫无表情,只沉声答了一个“嗯”。
裴珬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跟没长骨头似的,裴思锦小心翼翼的牵着,不敢太用劲,也不大想松手,因为过度的紧张,很快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
“今日很热吗?思锦的手湿哒哒的。”
裴思锦闻声垂眸,才发现小家伙一直看着她,因此脚下总是被石块树枝绊住,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
“你总看我做什么。”裴思锦被她看的心里发毛。
裴珬嘿嘿笑着,很有痴汉潜质,“思锦好看,不看就亏了。”
裴思锦汗颜,论貌美,这个还没长开的小破孩可是一点不输自己,她若真喜欢,还不如对镜自怜。
“那你是因为我长的好看才喜欢粘着我?”
裴思锦打定主意,若裴珬答是,她便自毁容貌,不过是一张脸,比起性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但裴珬意外的摇了摇头,且对着她郑重其事道,“我初见思锦,只觉得是仙女下凡,想要亲近,但想日日粘着思锦,是因为裴家处处陌生,思锦却瞧着眼熟,使我欢喜。”
裴思锦一怔,忍不住蹲下与比自己矮许多的裴珬平视,温柔的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原来在这裴府里,她们都是惴惴不安的“客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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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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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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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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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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