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陵怔了怔。夕阳自窗外投射下来,映出斑驳交错的影,躺在床上的她,那莹白虚弱的脸,秀雅恬静,期盼地望着他。蓦地,他心里有一丝恍惚,犹似身处不真实的梦里。
就像所有的温馨,包括她,全是假的。这种不真实感,便像是她消失的那十三年里,四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用尽了全部力量,仍然找不到她,偶尔梦醒那一刹那,恍惚间,觉得她依旧在他的面前,而待真正清醒后,整颗心便冷下去。
他是恨她的,恨她抛弃他,恨她玩弄他的感情,恨她那么轻易洒脱地离去,但哪怕恨到极致,也依旧希望,她能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而非他到不了的天涯海角。
须臾,秦炎陵敛去杂思,微微含笑:“好,不离、不弃,不疑、不易!”
“呕!”萧青棠蹙眉,在干呕时,牵扯到伤势,面上显露几分痛色,在用了一小碗粥后,腹中便一阵翻涌,直想大吐特吐。
秦炎陵焦急道:“怎么了?”他一面抚她的背,一面唤女医上前,眉峰凝聚成川,握紧她的手,见她难受至极,那模样委实可怜,心不由紧缩酸痛,“棠棠……”
“回陛下,娘娘是孕吐,并不打紧。”女医战战兢兢禀道,“臣去熬些清汤,许能让娘娘缓解些。”
萧青棠捂住口,但止不住孕吐,便觉浑身发热,痛苦不堪,泪眼汪汪的,委委屈屈地望去,像是乞求主人怜爱的猫咪,软软喊道:“炎哥哥……”圆溜溜的莹润眼珠,浸在毫无杂质的水银里,黑白分明。
那一眼,再硬的心,也能软化。秦炎陵不断安慰,拿开她的手,细细看了看。她是在干呕,并没有污渍,他想喂她一些水,但她根本喝不下去。
无奈,他含了一口水,亲自为她渡下去,如此几回,她的症状倒好了点。
萧青棠孕吐时,不慎牵动伤势,右肩有血溢出。女医来时,又给她擦洗换了药。
经一番险情,两人间隔阂似尽去,又复当年温情缱绻时。
日子过得轻快,便如一阵微风,自指尖飘过,来去匆匆,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萧青棠回到皇宫,安心养着伤,养着胎。秦炎陵除了上朝,余下时日全都陪着她,把她当公主般伺候,万事全都顺着她,又怕她无趣,便召一些民间说书人,讲些有趣的故事,给她打发时间。
封后大典由右相主持,早已在筹备,因地点选在圣雪山,距离皇宫数百里,雪山险峻,需修一条路来,且安防问题,也是重中之重。
萧青棠知之不详,又被秦炎陵几番嘱咐,便放宽心只管养着,将余下事全交给他准备。
在一个月后,她的伤势痊愈。数千侍卫随行伴驾,龙辇从皇宫里驶出,秦炎陵揽着她,在两侧百姓的欢呼下,出了皇城,一路直奔圣雪山。
路途遥远,京城需留大臣镇守,因而仅半数朝臣参与大典,此刻随着龙辇,同行前往圣雪山。
“累吗?”秦炎陵微侧头,一手搭在她腰间,轻轻为她揉着腰,向她含笑着问,“若是累了,便靠着我歇息,路途远着呢。”
萧青棠原还迟疑,但一听他后面的话,顿时放下了坚持,倒在他的怀里。而今正是秋日,气候凉爽适宜,她又有孕在身,尤为犯困嗜睡。
白日坐龙辇,夜间会在驿馆休息,每逢此时,她昏昏欲睡时,他会为她揉捏着全身各处,便是沐浴,都是他一手包办,对她的日常,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脚还麻么?”秦炎陵轻声问道。
萧青棠哼哼唧唧,侧身躺在床上
,闻言颤了下睫毛。彼时,她一只洁白的小脚丫,正被他握在手里,轻轻揉捏着。
她迷迷糊糊着,说了句:“在封后大典前,我们按民间的习俗,在圣雪山上,我穿着鲜红的嫁衣,戴着红盖头,你骑着白马,来迎娶我,我们像当初扮家家酒时,在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见证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好不好?”
蓦地,秦炎陵心一阵悸动,如潮汐起伏,目光灼灼绚烂,像是倒映着漫天星辰,盈盈闪亮着。他含笑着,容色郑重认真,如同在许下一生的承诺:“好!”
然而事与愿违,在抵达圣雪山后,萧青棠刚换上红嫁衣,便让恨得发狂的人劫持!
“入了我烟雨楼,便是一家人,姑娘们都喊我兰姑。”兰姑斜靠着椅,眼波流转间,闪烁着几缕精光,“你也别奢望逃跑,买下你,花了我一万两呢。”
床上,萧青棠容色孤傲,有几分高不可攀的味道,淡淡斜去一眼,声音冰雪一般清冷:“谁说本公……”她话一顿,脸上似笑非笑,透出几丝自嘲之意,“我已无家可归,烟雨楼虽不堪,但至少能容下我。”
“不错,倒是个乖巧的。”兰姑满意地点头,“我烟雨楼里的姑娘,个个技艺傍身,琴棋歌舞……“
“不会。”萧青棠淡淡回道,伸出一只柔若似无骨的手,细细打量着,犹似在欣赏精品般,神态慵懒得像猫咪,“单凭我这张脸,便比得上一切。”
兰姑唇角微翘,喈喈笑了起来,颔首道:“三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彩灯节,你好生准备一下,挂牌出道。对了,你叫个什么名?在我烟雨楼里,有红莲、蓝梅、白芍……”
“青棠。”萧青棠打断道,微垂着一双眼,目光有点空。m.xiumb.com
兰姑怔了怔,迟疑道:“前朝的邵阳公主,也是换作这个名。听闻,首辅与她疑有纠葛,你叫这个名,怕是不吉利。”
萧青棠失笑,把玩着一缕青丝,在冷傲的目光里,噙着一抹嘲讽,淡淡道:“我有何惧?”
“你……”兰姑狐疑,眼珠子一转,便即恍然大悟,也不知脑补了什么,笑吟吟道,“剑走偏锋么?也罢,前朝的邵阳公主,反正无人喜欢。”
萧青棠不置可否,一语不言。
【“自然不会,须引他前去。”萧青棠白去一眼,不满道,“你别用‘玷污’二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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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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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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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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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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