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柳容止的安全,景城将周遭的田地村庄尽数买下,不到一月便为柳容止修好了庙宇。
柳容止似是铁了心要孤身生活,在小庙建好之后便搬了进去,当真不要一个人伺候。
“故意把庙建在离姑姑那么近的山脚,我就说这个坏女人死性不改!”
沈错在柳容止搬走时也去凑了下热闹,那小庙修得虽然不大,但各处细节都看得出精致美观,一看就不是那种乡野山村的破庙。
因为柳容止目力不佳,腿脚不便,景城在庙上很花了心思,处处都以便利为先。为了保证柳容止的生活,她还特意修了来往扬州城的车道,派了人守在村庄四周,每日查看柳容止的情况。
“可是沈掌柜您也没阻止啊。”
沈错一脸忿忿不平,胭脂却知晓她的心思。当初景城选址之时她便知道了此事,却一直没有行动,看来也是打算顺其自然了。
“哼,柳容止痴心妄想,我却是阻止什么?我姑姑才不会搭理她呢,没准见她住在近处心烦意乱,明日便走了。”
面对沈错的嘴硬,胭脂只是微微一笑,顺着她道:“沈掌柜言之有理,沈教主武功盖世自然是来去自如,她若是不想见着长公主,定然是要走的。”
沈错先是点了点头,后又不放心地道:“便是姑姑不走,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她俩一个住山上,一个住山脚,平日肯定见不着几面。便是见着了,我姑姑若是视她如尘埃,那必然也是不值得为她迁走的。”
“沈掌柜说的是。”
柳容止已然搬进去好几日,但沈云破一直不见有何动静,沈错心中颇为没底,复杂矛盾一言难尽,故而才如此自我安慰。
比起她的自寻烦恼,景城那是真的十分烦恼。父皇已经下诏招她回京,但她着实不放心柳容止孤身在此。柳容止这一个月中命人教她生火做饭,取水洗衣,住进庙中后只允许景城安排人每月送些物资,不准有人照料她。
景城自然是不放心,暗中派人看护,可一旦被柳容止发现,这些人就都被赶了回来。她留在这里还能主持大局,但她若不在此处,这些人定然不敢违抗柳容止命令。那扬州知府也不顶事,届时可如何是好?
至于沈错,景城就从没在她身上寄托过希望。
“姑姑今日如何?”
“回禀殿下,长公主今日……取水时不慎跌跤了。”
“那她伤得如何?有没有事?”
“去查看的人被赶了出来,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大碍。”
景城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惨淡:“姑姑已吃了几日干粮,先前生火差点烧了厨房,这可怎生是好?”
庙里引了山上的溪水,柳容止可以不用去河边打水,但烧水煮饭还有洗衣依然需要从水渠中取水,提水桶对腿脚不便的柳容止来说也有不小的难度。
“长公主今日已生起火来,热了一些馒头,就着腌菜吃了。”
景城听得要掉眼泪:“姑姑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还有一件事……殿下,今日守卫中有人看到一位白衣的女子在河边钓鱼,但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不知是否是……那一位。”
景城面色一喜:“此事当真?”
“确有其事,守卫原本想上前驱赶,但没看清脸对方便已消失不见了。”
“若真是沈教主,守卫自然寻不到她的踪迹,”景城凝眉深思,“你让守卫不要过分靠近姑姑的住所,在地界附近看守,每日早晚去查看两次便可。”
“遵命。”
*
柳容止目力虽恢复了一些,但仍弱于常人许多,天色稍黑便完全无法视物,只能早早上床歇息。她自小出身王府,虽当过人质俘虏,但从不曾自己洗衣做饭,如今一切都是从头开始,还是以这副天残地缺之身,自然是无比艰难。
但柳容止颇觉平静,每日除了念经便是为衣食忙碌。吃了几日干粮,今日她终于生起火来,吃上了热馒头。
柳容止对这里的生活有详细的规划,先前几日,她主要用来熟悉房屋的结构和周围的环境。之后她便打算在院中种些蔬菜,以解决平日的吃食问题。既然入了佛门,虽是带发修行也不能再沾荤腥,而物资是一月一送,要想不只是吃干粮,她只能自己动手种菜。
幸而这一月里她也已请教过胭脂,知晓一些简单的种植技巧。
柳容止翻了个身,听着屋外的虫鸣蛙叫一时无法入眠。今日摔跤时扭伤了脚踝,虽然已经自己上过药,但此时依然隐隐作痛。
一个人生活比她想象得还要艰难,但或许只有这种生活才能让她不至于一直胡思乱想。她虽然让景城将庙修在了离沈云破很近的地方,但并什么痴心妄想。
沈云破完全可以说走就走,而她只是希望能在知晓沈云破行踪时,最后再离沈云破近一些。
一天劳累,柳容止渐渐停止了思考,陷入了梦乡之中。而在屋外,月光之下正站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景城迁村建庙的动静那么大,沈云破又怎么会不知?更何况沈错早早就告知了她事情的经过。
沈云破静静在窗边站立了不知多久,直到月亮西沉,天光微明才离开。
柳容止早早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按沈云破所教的功法运转内力三周天。待身体微微发热,她才摸索着出门取水煮粥。
院内道路铺得十分平整,柳容止拄着拐杖基本没有障碍。她在水渠边洗好米,回到厨房生了火,将粥煮下。
因为先前差点烧了厨房,她现在也不敢离开,便摸出佛珠在灶旁念经。太后礼佛,她跟着没少看佛经,景城也命人为她雕刻了盲文经书,目力倒不影响她看经文。
柳容止心里记着时间,待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木架上取酱好的腌菜。她做什么都慢,不过反正没别的事,一点儿也不需要着急。
庙里的用具边角都修成了圆形,灶台桌椅等还包了软边,为的就是避免柳容止受伤。可即便做得如此周到,仍避免不了才刚学会一个人生活的柳容止磕磕碰碰,这一次盛粥时她便不小心烫到了手。
瓷碗摔了一个,她想要清理时又割到了手,又是一个不太顺利的早晨。
柳容止有些泄气,不过没有颓丧多久。因为她想起胭脂说过要先熄火,否则粥会糊锅,又急忙先去熄了火,免得自己一早上的功夫白费。
米粥的香味充斥在厨房之中,柳容止稍微振作了一些,指尖的伤口已没有那么疼,她便也不再管它,重新取了个碗小心翼翼地盛了粥。
瓷碗的碎片等吃完早餐再来收拾吧,她记得扫帚与簸箕放在哪里。
柳容止的胃口并不大,只是喝了一碗粥便已经饱了。不过时辰已经不早,她洗了碗以后打算立即理出菜地。
这一个月她跟着胭脂学了不少在村里生活的知识,就是没实践过如何种菜。幸好从前她亲自料理过花草,想来只要清楚习性,差别不会太大。
柳容止想得不错,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四月的日头已经有些晒人,她腿脚不便拿了个矮凳坐着施种,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又热又累,腰酸腿疼。
幸好菜地不大,她也不是光靠这里种菜过活,第一次大差不差便也算完成了。
午餐是早上的剩粥和一块玉米饼,她第一次炒了菜,味道偏咸了些,不过好歹能入口,就着粥喝倒也不错。庙里虽有地窖,但考虑到柳容止行动不便,建得不深,空间也不大,放不了多少东西。wWW.ΧìǔΜЬ.CǒΜ
幸好柳容止来时便有准备,带了不少干粮,像是馒头干、玉米饼等,都是些好存放的,热一热味道不差,就着清粥腌菜尚能入口。
到了下午,她拿出了换下的衣服到水渠边清洗。因为昨天才成功生起火来,柳容止好几日都没能擦洗身体,昨晚才用上热水。
景城贴心地在水渠旁建了个洗衣棚,不仅能够遮风挡雨,也能避免日晒。
柳容止坐着洗完衣服,起身时差点晕倒。大概是因为弯了一天的腰,她腰腿酸痛发胀,尾椎也是隐隐作痛。她原本想今日趁早烧些热水洗个澡,但目前这个情况显然是办不到了。
柳容止只能勉强支撑着晒了衣服,回房休息时发现昨天扭伤的地方肿得更严重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枯坐一会儿后还是起身去取了药酒。擦药酒时她才想起手上的伤口还没处理过,突然沾上药水那刻不禁疼得直吸气。除了割伤以外,指腹处先前长出的水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这些小伤口她已不想处理,反正水泡还会再长出来,割伤也能自己愈合,反倒是上药对她来说更费精力。
只是脚上的伤不能不管,毕竟她本来就已经是个瘸子,若是脚再废了,那便真的不用想什么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就算是现在,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是个废人,摆在她眼前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现实。
柳容止在榻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衣服没收,晚饭没做,热水也没烧,更别提念经礼佛了。
若非景城贴心、准备充分,她靠着自己或许连一个日也活不下去吧?
今天,就这样睡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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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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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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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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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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