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司命率先开口问道:“少主,这件事您问过教主的意思了吗?”
“这何须问?我们一直在谋划的事姑姑何曾反对过?母亲欺人太甚,我已经不能再等。”
解语眉头微皱,担忧道:“可这两年我们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突然那么着急……”
“现在不正是合适的时机吗?恰遇春闱,炎京人员混杂,我在京中又可以接应。只要按先前的计划行事,一定可以让姑姑安全离开。”
闻识凝神思考,慢慢道:“可其他事都还未安排好,我们几人如何还在其次,只是那些教众……若非怕长公主为难他们,教主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如今这般着急,怕是要出现什么纰漏,不如再等等……”
“一直等待,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如何安排姑姑离开,又如何让母亲不再追究,我自有安排。这正是我要与你们说的事,之前想好的计划要做更改。要走的只有姑姑一人,我会留在母亲身边稳住她。”
四人又是一惊——她们都非常清楚,沈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沈云破一起离开,去塞外漠北或者海外琉球等地,哪里都好,只要不与这朝廷扯上关系。然而此刻他,她竟愿意让沈云破一人走,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白泉不解道:“少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您不与教主一块儿离开,又有什么意义?”
沈错长眉倒竖,面露悲愤:“怎么没有意义?虽然我无法与姑姑团聚,但只要能让姑姑离开母亲,让我做什么都行!”
白泉面露惊讶,闻识则是微微一愣,解语若有所思,只有司命神色未变。
“看来少主知道长公主与教主的关系了。”
她面色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后,其余四人都是脸色一变。
沈错震惊地望着她,起身大怒道:“你竟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一直瞒着我!”
她说完再看其余三人,又是一愣,神情几番变化后才又无力坐下。
“原来你们都知道,不知道的竟只有我一人。”她说完眼角便渗出了几滴泪水,语气悲苦道,“姑姑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我却毫不知情,在外逍遥,着实不孝。”
白泉神情忐忑,闻识则有一丝尴尬,只有解语已开始柔声安慰沈错。
“少主,这与您又有什么关系?长公主让你离开炎京,便是不想你知晓这件事。我等……我等虽是怕您伤心,但也确实有意欺骗了您。千错万错都是长公主与我们的错,您不要过分自责。”
沈错心中大痛,听得解语的安慰才稍稍缓和了一些,摆了摆手道:“这与你们无关,我知晓这事不好开口,姑姑怕也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只是如今我既已知晓,便不能再任由姑姑被母亲玷污。”
司命唇角带着一丝笑容,神色古怪道:“少主,您是如此看待这件事的吗?”
沈错情绪不稳,并未注意到司命的神情,只顺口答道:“怎么叫做我如此看待这件事?我只是述说了事实。母亲贪图姑姑美色,不顾纲常伦理,简直不可理喻,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少主,您说的纲常伦理是指世间只能男女婚配吗?”
“又何止于此?姑姑是我父亲的妹妹,母亲是我父亲的妻子,她竟不顾姑嫂情谊,将我姑姑囚为禁脔,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大炎长公主,对得起她林下帝姬的美誉吗?”沈错越说越气,一掌拍断了身前的圆桌,“荒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这柳家当了天下的主人,便是用来做这种偷鸡摸狗,低劣下流之事的吗?”
沈错骂得极重,旁边闻识脸色微白,下意识地咬住了唇瓣。白泉左右看看,最后把头一低,默不作声。
解语微恼地望了司命一眼,起身坐到沈错旁边,握着她的手道:“少主,你气归气,又做什么要与桌子和自己过不去?让我看看伤到了没有。”
解语不愧为解语,其余三人都在心中暗叹,沈错的态度则立时缓和了下来。
她对着解语总恼不起来,一边摊开手,一边咕哝道:“不过是张破桌子,又如何能伤到我?”
解语轻抚着她的手心,心疼道:“这不是红了吗?你怕动静太大未使全力,最容易伤到自己。”
她明明是唯一不懂武功之人,却偏偏关注到了其他三人不曾考虑到的事,沈错心中感动,方才的愤怒不知不觉消减了许多。
“不过是红了一些而已……”
解语笑着帮她揉手,想将话题引开,司命却在这时问道:“少主,古有分桃断袖之事,宫中也多的是宫女对食,世间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也是可以有感情的。若长公主与教主是两情相悦,你又如何呢?”
沈错这时终于感觉到司命的反常,才平息下的怒火又蹭地冒了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不可能!暂且不说母亲对姑姑是否真心,只说姑姑,她不食人间烟火,不涉情仇爱恨,又如何会对我母亲动情?再说我母亲又哪里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贪恋我姑姑的美貌风华与绝代无双罢了。她位高权重,什么得不到?偏偏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这般大费周章地抓我姑姑,毁我天明教!”
“可以教主的武功,若非自愿,长公主也奈她不得吧?”
“姑姑都以死明志了,哪里自愿?她不过是悲天悯人,才会为了我与教众牺牲自己!”
她甚少对四人生气,此时却是怒意大盛,内力流转产生的威压叫三个武力略低的人颇感压力。
解语没有内力,无法感知这些微妙的变化,但从司命几人的神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拉住沈错道:“少主,司命并无恶意,您消消气。”
司命似是被沈错说服,用衣袖轻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点头道:“还是少主说得对,是我想得太浅,也……不愿相信教主沦为禁脔。”
沈错原是眼眶微红地瞪着司命,听得她这句话,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难怪会说这些。唉,这事我又如何愿意相信?只是去美化丑恶的事实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姑姑于水火之中。”
“我玄虚问道太久,竟不自觉困囿其中,还是少主务实。”
她主动认了错,沈错便不怎么气她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们几人除了我以外就属你与姑姑感情最好,自然也最难接受。”
其他人所擅之事均是由教内长老或外请的名师所教,唯有司命的占卜算卦之能是沈云破亲传,沈错故而有此一说。
五人总算统一了意见,沈错在解语的安慰之下耐下性子,将自己的想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一说。
具体事宜还需再详议,但沈错的决定已经不容更改。
四人出门后脸色各异,闻识看起来心事重重,白泉唉声叹气,解语似乎也在思考什么,只有刚被沈错凶过的司命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们四人是不是也该好好谈一谈?”白泉见其余三人似乎要各自散去,忙不迭拉住解语道,“这件事我相信她们两人也想知道,解语,你——”Χiυmъ.cοΜ
她说着看了沈错所在的房间一眼,因怕以沈错的耳力依然能听到,故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闻识似是恍然,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解语。
司命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闻识道:“白泉说得对,我们四人确实也该好好谈一谈了。我们皆是少主的侍女,不齐心又如何能成事?”
解语扫了三人一眼,最后无奈道:“那可要快一些,我还要为少主准备晚餐呢。”
四人在长公主府都有住处,不过在沈错回来之前,都没有住在一处。离这里最远的是闻识的书房,几人便结伴去了那里。解语离开前派人去叫了胭脂,免得沈错一人在房内郁结。
几人刚进书房,白泉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解语,你与少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解语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一般,“噗嗤”笑出了声。
“方才司命说我们都是少主的侍女,你们与少主什么关系,我与少主便是什么关系,为何到如今你还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可你、可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与少主同床共枕吗?”
“是啊,少主不是挑选了你来侍寝,为什么事到如今……”
“少主何曾提过半个侍寝的字?我与从前的你们一样,不过是为少主暖床而已。她体寒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有这样的误会?”
“可你从来没有否认过,我们一直以为你——”
“你们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要我否认什么?”解语看了闻识一眼,轻笑道,“原来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与少主的,真是让人伤心。”
闻识顿时满脸通红,白泉更是着急不已。
“可教主当初明明说过……哎呀,这是什么事?先前遇到那良乡郡主,少主满是懵懂时我便觉得不对,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闻识被解语看得背脊发毛,羞愧地拱了拱手道:“是我太孟浪无礼了,姐姐还请不要责怪。”
几人之间甚少姐妹相称,这般便是服软求饶的意思了。
白泉一听立时跟着道:“白泉也请解语姐姐原谅则个。”
只有司命抱着手,笑眯眯地道:“我就不一样了,早问过解语,所以从未误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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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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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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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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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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