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民一边收听滴答声,一边记录电文,旁边的两名报务员也带着耳机一同收听记录。
苏惠民听着听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个发报指法与李明阳的指法似是而非,虽然点划之间的间隔有点长,但显得是有意而为之,而相同点划的连按三下这个特征似乎被故意强调,显得指法很是生硬,此外原先比较流畅的指法现在听上去却比较凌乱。
苏惠民不知道李明阳那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连发报的指法都紧张得发生了改变,而对方发出的紧急呼号却着实让苏惠民惊出一身冷汗。
“日军今晚进行了突击搜查,幸太郎不幸被发现,在逃离过程中被日军虏获,我站全体队员殊死反击,损失严重。羚羊”
苏惠民将莫斯电码转换为汉字,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惊愕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抓起桌边的电话:“快给我接局座的电话。”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局座已经去休息了,而现在收到这则突如其来的电文之后,苏惠民也顾不得了,只能打扰局座的休息了,连忙让话务员接通局座寓所的电话。
“谁呀,半夜三更来电话,好不容易刚睡着,又被你们给吵醒了。”电话里传来局座不满的牢骚声。
“局座,不好了,香港站发来紧急呼号,幸太郎被日军虏获,香港站遭受重创。”
局座一听,“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香港站遭受重创,幸太郎被日军虏获。”苏惠民重复了一遍。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局座连忙掀开被子,抓了件军服赶紧穿上,随后朝门外大吼道:“备车,快备车!”
局座急匆匆地走进了电讯科,看见苏惠民和电讯科的全体人员都怔怔地站在那儿。
苏惠民见局座进来了,连忙将手里的电文交给局座。
局座从头到尾看了看这封电报,气得双手颤抖,他紧紧握住拳头,冲苏惠民吼道:“李明阳误了我的大事。”
“局座息怒,局座请息怒。”苏惠民知道局座并不是冲他发火,而是冲这封电报所传递的消息。
“马上给羚羊去电,问他妙玉呢,妙玉现在在哪儿?”
“是。我这就去发回电。”苏惠民赶紧朝电台跑去。Χiυmъ.cοΜ
苏惠民戴上耳机,给李明阳发去了一封电报:“羚羊,请速告知妙玉的情况。”
苏惠民发完电报之后,吩咐身旁的报务员:“有回电的话,立刻叫我。”
苏惠民随后回到了局座身边:“局座,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告诉了羚羊。”
局座点点头,手里握着那份电文,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额头,可见这则电报对局座的打击相当大。
苏惠民给局座端来一杯水,轻言道:“局座,喝口水吧!”
局座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但不当心呛了一口,猛咳了几声。
苏惠民赶紧上前给局座捶背。
局座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惠民,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这封电报的?”
“凌晨一点多,也就是二十分钟之前吧!”
“你把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好的,局座,凌晨一点时,我们收到了香港站的紧急呼号,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所以这封电报是我亲自抄录的。”
“凌晨一点发报,前一封电报好像是昨晚七点左右发的,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香港那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日军连夜进行搜捕?”局座手指敲击着沙发,在分析着目前香港那儿的局势。
“局座,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苏惠民面露犹豫之色。
“有话就说嘛,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扭扭捏捏的?”局座不耐烦地横了苏惠民一眼。
“局座,刚才我接收电报时,发现对方的发报指法跟羚羊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局座一听,觉得蹊跷,马上身体前倾,睁大眼睛问道。
“羚羊的发报指法我很熟悉,昨晚七点左右收到的第一封电报我敢肯定是羚羊发来的,但第二份电报我觉得不像是羚羊亲自发的,那个指法像是在刻意模仿羚羊,但东施效颦,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哦?你确定这封电报不是羚羊发的?”局座眼睛紧盯着苏惠民。
苏惠民想了想,点点头:“我确定。”
“六个小时之前是羚羊亲自发报,六个小时之后有人模仿羚羊发报,但是两次的呼号,所用的代号都对,这说明什么?”
“羚羊被捕了?”苏惠民猜测道,话一出口,苏惠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一定是,先前我还问你为什么羚羊将自己的代号改为羊,你认为是羚羊太马虎大意了,发报时发错了,现在看来,是羚羊用这个漏洞给我们报信,暗示他已经被捕了。敌人正逼迫他发第一封电报。”
“这么说羚羊已经变节了?”苏惠民望着局座,轻声问道。
“否则日本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波段,呼号和他的代号?”局座冷哼了一声,但随即又有些同情李明阳:“不过,想必羚羊也是被逼无奈,否则他不会用这个漏洞向我们示警。”
“那羚羊为什么没有发第二份电报呢?”
“只有一种可能,羚羊殉国了。”局座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惠民虽然从未见过李明阳,但他们在浩淼的电波里则有过无数次的问候交流,像是两位神交已久的老朋友,如今听局座说羚羊可能已经殉国了,那他今后再也不可能在电波里与这位老友相互问候了,再也听不到那带有羚羊特色的滴答声了,苏惠民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局座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满天的繁星,心情沉重,听老人讲过,人死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局座凝望着那点点星光,仿佛看见了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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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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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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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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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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