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园前的一块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卡车,康钧儒和张孝波已在那里等候着,见彭若飞的棺椁到了之后,便下车将棺椁抬上了卡车。
韩牧师将装有彭若飞遗物的那个袋子交给了康钧儒,康钧儒打开一看,发现是那块他曾经赠送给彭若飞的劳力士手表,心中猛地一颤,这块劳力士手表的表带也已经锈迹斑斑了,表壳已经碎裂了,机芯也已经破损了,估计是当初在云雾山与敌人激战时损坏的。但表盖却完好无损,那行用俄文所镌刻的一行文字“愿相会于中华崛起时”却依然清晰可辨。
康钧儒郑重地将这块手表放入贴身衣袋里。随后跟韩牧师握了握手:“有劳了,韩牧师。”
“一路保重,主会保佑你们的,阿门。”韩牧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康钧儒和张孝波坐上卡车,随后卡车缓缓驶出卿恩堂,朝市郊驶去……
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卡车到达了云雾山山脚下,康钧儒一眼就看见了梁叔带着云麟站在薛莹梅的坟冢前,云麟正在母亲的坟前拔草,清理。
云麟回头一看,见康钧儒和张孝波二人已走到他的面前,立刻扑进康钧儒的怀里:“康爸,是不是我爹他已经……”
云麟双唇颤抖着,从梁叔跑到学校,向老师告假,他就隐约感到情况不妙,这几天他总是梦见父亲,父亲慈祥的面容总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他追问梁叔出了什么事,梁叔摇头说不知道,直到梁叔带他乘上开往九江的火车,把他带到云雾山时,他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感到天崩地裂,他呆呆地站在母亲的坟前,等候着噩耗的来临。
康钧儒一把搂住云麟,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衫。他记起当初云麟哭求着要同他一起来上海见一见父亲,结果因为担心云麟的安全而被他狠心拒绝了,当初云麟就声嘶力竭地吼道“可我怕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爹了。”没想到一语成谶,云麟果真没能见到他父亲的最后一面,尽管当初康钧儒在病房里见到彭若飞后,彭若飞向他交代后事时,他想要拍电报让云麟来上海与父亲见上一面,可被彭若飞阻止了,他不想让儿子见到形容枯槁,遍体鳞伤的自己。如今这份遗憾将永远成为遗憾了。
波仔和梁叔二人将卡车上彭若飞的棺椁抬了下来,云麟扑在棺椁上,抚摸着棺盖,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我要看看我爹。”
云麟从棺椁上起身,然后用力推开棺盖,父亲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无声无息,身上穿着康钧儒带去的西服,但还是难以掩盖他身上的伤痕,云麟看见父亲的双手手指断裂红肿,手腕上紫黑一片,知道父亲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和伤痛,更是悲从中来,哭得死去活来。他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双手,脸颊,头发,心碎魂断。Χiυmъ.cοΜ
康钧儒将云麟一把抱起,然后朝波仔示意了一下,波仔连忙将棺盖盖上,随后云鹏和康钧儒一起用铁锤钉上长钉,云麟举起铁锤,每敲一下,都感到肝胆俱裂,随后与梁叔二人在云麟母亲的坟旁又挖了个坑,将彭若飞的棺椁埋于其间。
康钧儒从卡车上取下一块长木板,云麟接了过来,咬破手指,在木板上用鲜血书写着:慈父彭若飞之墓,儿云麟泣立几个血字。随后将墓碑竖于坟头上。
康钧儒从衣袋里取出彭若飞的那块劳力士手表交与云麟手中:“云麟,这是你爹的遗物,你好好保存吧。”
云麟紧握着这块手表,心中波涛汹涌。
康钧儒又拿出那份《与儿书》交与云麟:“这是你爹给你写的信,你拿着吧。”
云麟接过这沉甸甸的书信,感到重如千斤。
他扑通一声跪在父母坟前三叩首:“爹,娘,麟儿一定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不会辜负你们的平生所愿。”
康钧儒也朝两座坟茔跪拜:“若飞,嫂子,你们就在这青山绿水间安息吧,我会将云麟抚养成人的,决不辜负你们的重托。”
波仔和梁叔也向二位先烈叩拜。
料理完彭若飞的后事之后,康钧儒决定暂时还是让梁叔将云麟带回广州,继续学业,等他在上海的工作顺畅了之后,再将云麟接回上海。
康钧儒开车将云麟和梁叔送到九江火车站,在站台上,云麟与康钧儒依依惜别,随后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康钧儒与波仔二人连夜赶回了上海,望着这沉沉的黑夜,康钧儒似乎感到内心有一股力量正在心中凝聚,升腾,他要带领那群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把这沉沉的黑幕撕开,让光明驱走黑暗……
回到上海后不久,康钧儒就接到谭鸿铭的电话,约他见面,康钧儒便乘坐黄包车前往采韵书场。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谭鸿铭就切入正题,向康钧儒说明了急着找他的缘故。
“钧儒,今天找你来是我刚接到中央的指示,经过若飞这件事之后,中央对上海地下党组织的重建工作极为重视,伍豪同志将总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工作,他指示我们要尽快重建上海地下党组织,恢复与组织各成员之间的联系,为了使我们的工作更趋于保密,各组织成员之间今后将以代号进行联络,伍豪的代号为青鸾,我的代号为百灵,你的代号为飞鹰,你下线的代号等确定好了之后就上报给我,我们这个小组都是以飞禽为代号,以后若是发展了新的组员,必须及时向中央报备,这样今后组织既能掌握各成员的大致情况,也能起到保密作用。”
“好的,飞鹰明白,百灵。”康钧儒向谭鸿铭敬了个军礼。
“你呀,倒是能活学活用。”谭鸿铭笑着指了指康钧儒:“哦,还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青鸾命你准备好一部电台,万一我这儿出了状况,不能与青鸾直接联系的话,你可以直接与中央保持联络。你有困难吗?“
“没问题,我那个宏利商行专门做那些紧俏物资的生意,有部商业电台不足为奇,我这就回去准备购买一部时下最先进的电台。“
“好,这我就放心了,这是青鸾的波段,呼号,频率。”谭鸿铭将一张写有电台波段,呼号和频率的纸条交于康钧儒。
康钧儒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默记在心,随后划了根火柴,将纸条烧毁,放入烟缸内:“好的,我已经记清楚了。”
“还有这个,这是密码本,你收好了。”谭鸿铭将一本善成堂的《唐诗三百首》递给康钧儒。
康钧儒拿过来一看,书页有些泛黄了,笑了笑:“这本书可是有年头了。”
“《唐诗三百首》是孩子的启蒙书,基本上读书人的家里都会有一本,所以不会引起怀疑。钧儒,需不需要给你配个报务员?”
“不用,这活我自己能干。“康钧儒笑了笑,自豪地说道:”你可别忘了,我是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这些基本军事技能不在话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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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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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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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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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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