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公主愣怔了几秒,突然合眼大笑了起来。
墨文璟乍见她笑得癫狂,倒是呆了一呆。
他早间与墨冥辰和越娘娘商议好后,就给身后这群大臣挨个传了密旨,让他们入宫侍疾。
这一下午里,他看过这些臣子里,有见着他安然无恙,半点波澜不起的,有惴惴不安进了内殿,瞧见他端坐在案前,顿时浑身一震,伏跪在地的,更有甚者,跪完了还在他跟前痛哭流涕,直呼天佑大齐的,如凤羽公主这般,却是头一遭见着。
直到百里无忧轻咳了一声,墨文璟才猛然回过神来,着令白辰谨与那看着眼生的老侍卫将凤羽公主拿下,直接押去上书房审问。
他们这一大群君臣躲在佛堂内听了许久的墙脚,早都听见凤羽公主在外不仅认了罪,还顺带有招认了不少,现下过去,也不过是扣着人等皇城外的好消息传进来后,就给凤羽公主定罪而已。
百里无忧特意留到了最后,临走之际,先上前去与早避到一旁的越老夫人作礼:“今夜有劳越娘娘了,眼下宫中虽已平息,京中却还无定数,越娘娘可要在太和殿中稍待,等得王爷入宫后,本相再着人送越娘娘回府?”
“不劳丞相费心了,辰儿已做了安排,哀家自行回府便是。”
越老夫人与他一起走出了太和殿,等得送走了百里无忧,她才转头看向旁边一身禁卫军打扮的人:“阮斋主不是在外助王爷擒人吗?怎么到宫里来了?”
刚刚见阮飞翮与白辰谨一起持剑拦住凤羽公主的时候,她是真吓了一跳。
虽说他身为墨冥辰的师傅,出手帮忙也是正常,可他们毕竟是江湖人,在外暗中相助也就罢了,这般明目张胆地进宫来,就不怕给自己招惹是非吗?
“辰儿那边已经妥当了,我怕白郡王人手不够,所以带了严斌他们过来帮忙。”阮飞翮见她要往外去,快两步抬脚扫开了阶前的头颅,想了想又道,“姜教主早前已经知道了卫长峰曾是当年迫害姜前辈的人之一,她当时都未武断地归罪于北斗和太上先皇,如今就算知道了个中真相,也不会如凤羽公主所言那般,归咎于你的。毕竟,当年的那些事情,你与他们一样,也是深受其害的人。”
他一早就潜伏在了太和殿外,虽说凤羽公主起先说得小声,可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胜于常人,早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当年越涟漪执意要入宫的背后,还搭上了她母亲的性命。
一想到自己当初不知她的遭遇,还苦苦纠缠,想要从她口中问出个因果缘由来,甚至还曾斥她薄情寡意,贪恋权势,他就觉得懊悔不已。
“你都听到了?”越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摇头,“理虽在此,可墨沉羽的话也没错,诸事皆因我而起,不止是姜家,就连辰儿和月瑶这些年所受的苦,都是因为她恨我的缘故,终是我有愧于他们。”
她当年答应入宫,不是因为别无他选,而是因为怀了一腔恨意。
她恨越家那父子俩为了权势,居然做出杀妻弑母之举。
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后,她就下定决心,要越家为此付出代价。
那些年,她在宫中苦等,等着自己的嫡亲妹妹出嫁,离开那虎狼窝,等着越家借势扶摇直上,为的就是在他们站得最高的时候,让他们摔得最惨。
她的确做到了,等了二十多年,终于让越家家破人亡。
可是,这些年来,她和身边的人经历的一切,都岂止是家破人亡那么简单?
若是她当年一死以拒了入宫的圣意,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
阮飞翮默了几秒,垂眸道:“你若要这般想,那我便也是帮凶之一,当年若不是我邀了你去南山斋,你又怎会遇到墨沉简?”
他恨墨沉简仗着权势夺人所爱,更恨自己当年的冒失之举。
若是当初他没有带她回南山斋,而是直接请了父亲上越家提亲,他们又怎会就此错过?
“咱们俩这些话啊,若是早二十几年说听起来还挺像是回事的,现在再提也只是徒增困扰而已,”越老夫人轻叹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太和殿,“虽说当初有诸多无奈,可入宫后,沉简待我极好,我这一辈子,有诸多的不得已和遗憾,却从未后悔过与他做一世夫妻,如今能与辰儿一起守住他最在意的东西,日后泉下相见,也算无愧于他了。”
墨沉简待她,是倾付了真心的。
这份心,在寻常人家常见,可在帝王家却难寻。
她虽早心属他人,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感念墨沉简对她的这份情意。
所以,在宫中那些年,她才会暂时放下私恨,助墨沉简借越家稳定宁州之势,往后行事,也多以家国安宁的大局为先。
她无法以情回报,便只能以恩相抵了。
只是……
越老夫人侧头看向身旁按剑而行的人:“我虽能无愧于他,却终有负于你,这份歉疚,恐怕今生难以弥补,唯愿来世有缘再偿了。”
这句话,她在心里装了二十多年,今夜终是有机会和勇气说了出来。
阮飞翮于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过的人。
若只是阴差阳错,爱而不得便罢了。m.χIùmЬ.CǒM
可这么多年了,她至今都忘不了,这傻子当初仗剑往皇城公然挑战墨沉简的那个情景。
他得是有多傻,多爱她,才能在她冷言拒绝之后,还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要去跟天子抢女人?
阮飞翮步子微顿,慢了几秒才笑道:“你这话,要二十多年前说还像那么回事,如今咱们都已子孙绕膝,当年旧事已成笑谈,不说也罢。”
听着这与她刚刚如出一辙的言语,越老夫人垂眸笑了。
两人一路走到了太和殿的宫门外,便见严斌和曲凌迎了上来。
曲凌作了一身宫婢的打扮,上前将一袭狐裘披到了越老夫人身上,引了她往备在外城宫门口的马车去。
严斌扶了扶头盔,抬手搭着阮飞翮的肩膀:“师兄刚一路在跟越娘娘说什么呢?瞧你们有说有笑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几句闲话罢了,”阮飞翮侧身躲开了严斌的手,“宫中之事已了,你即刻去将消息告知辰儿,我先带人回府戒备。”
这宫里头有他们先一步阻止,没乱起来,却不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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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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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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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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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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