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身水蓝色锦衫的贵公子并没有急着进来,只是侧身先命人后面的人将茶水点心,并着一盏醒酒汤送了进来。
待得小厮婢女们都退出去后,贺兰霁才缓步进了雅间。
君修远瞥了一眼那黑漆漆的醒酒汤,蹙眉往桌子里面推了推,也不理会杵在屋里的贺兰霁,自顾自地端茶慢饮。
“君侯爷上月才带了朋友来眠香楼闹了一场,这才过了多久,侯爷便又忍不住来找眠香楼的麻烦了?”贺兰霁也没看他,目光落到了窗边那埋头倒在桌上的女子身上,冷声问。
“贺兰公子这话本侯就听不明白了,你们眠香楼又不是什么私家府宅,本侯过来花钱买茶喝,又没做什么犯王法的事情,怎么就成来找麻烦的了?”君修远转头看向贺兰霁,沉声道,“何况上次那件事,分明是你们眠香楼的问题,本侯还正想问问贺兰公子,到底是收了谁的好处,竟敢偷偷往客人的厢房里送人,要借此毁了朝廷官员的清誉?”
“这青天白日的,侯爷可不能空口胡说,那日房中的女子既不是眠香楼的人,也不是眠香楼的人送进去的,与眠香楼半点关系也无,”贺兰霁盯着倒在桌边的人看了许久,发现对方一直未动,终是上前两步,在君修远对面坐下,伸手要去探人的鼻息,“这人到底是谁?是真醉了,还是你给她下药了?你把人弄到眠香楼来,想做什么?”
刚刚那伙计就说了,这女子看着不似醉态,他是真想不明白,君修远怎么会突然弄了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往他的眠香楼来?
君修远扬手打开了贺兰霁的手,接着刚刚的话问,“虽说那沉碧不是你们眠香楼的姑娘,可那日必是有人带了她到眠香楼里来,又将人偷偷送进了我们订下的厢房,本侯今日过来就是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查出当日设计的人是谁了?”
“柴将军与韩尚书都已经询问过了,本公子已经将所知言尽,并无其他可说的了,”贺兰霁缩回了手,脸色阴沉地看着君修远,“当日之事本也跟侯爷没多大关系,柴家和韩家都已打算按下不提了,侯爷又有何必再来过问?”
“有没有关系,不是贺兰公子说了算的,”君修远转了转手边的茶盏,悠悠道,“贺兰公子能跟那两位大人打马虎眼,在本侯这里可不行了,今日你若不说出实情,就别怪本侯不讲情面了。”
他都忍气来见这个让自己讨厌的人了,若是问不到真相,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贺兰霁听到这话,却是笑了:“别人便罢了,君侯爷有什么底气能来威胁本公子?”
虽说他在朝没什么倚仗,却也不是谁都能动得了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京中开起这眠香楼。
作为对他身家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君修远,的确有威胁他的资本,可是他手里可也捏了不少君修远的把柄。
那些把柄,或许从前没什么大用,可如今君修远封了侯,身份不同以往,那些事情,随便抖出来一桩,都能叫他惹上大麻烦。
他当初便是因为这个才与君修远划清了关系,也好免了日后双方相护受制。
若是君修远不上门挑事,他们也可一直这般两相无事下去,可这人若是执意要拿旧事相胁,他才是那个会不讲情面的人才对。
“贺兰公子说得不错,本侯的确不能拿旧事威胁你,”君修远挑了挑眉,指了指一旁装空气的秦月瑶,“旧事不能提,可本侯还能借她让你的眠香楼摊上大麻烦。这位可是摄政王府的人,贺兰公子虽与摄政王不熟,可想来你也该知道咱们王爷的性子,他府上的人今日若是在眠香楼遇到点麻烦,回头你要面对的,可就不是被查封三日或是到牢里走一遭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侯爷说笑了,别说这位姑娘今日不会在眠香楼里出事,即便是真有什么事,且问这京中还有谁人不知侯爷与王爷的关系,今次这姑娘是侯爷带到眠香楼来的,下面那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想来到时候王爷也不好将什么过错怪到眠香楼头上来。”
“我们今日来此不是想闹事,只不过想请贺兰公子说句实话而已,”秦月瑶忽地直起了身子,含笑看向贺兰霁,“贺兰公子放心,当初之事既然已被按下,我们也无再翻的打算,就是想把那个将沉碧带进眠香楼来的人找出来而已,不会给贺兰公子再惹什么麻烦的。”
贺兰霁愣怔了一下,盯着神清气爽的秦月瑶看了几秒,神色一晃:“是你?!”
刚刚她趴在桌子上未露脸,贺兰霁到现在才看清了,这人不是跟当初那个在藏金窟金笼里的人一模一样吗?
要说他开了那么多年的花楼,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姑娘,一般有人女扮男装的话,他也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可当初见着笼子里的少年时,除了觉得对方声音有些软外,还真没看出那是个女子。
“贺兰公子还记得我?”秦月瑶挑了挑眉,笑得更明媚了,“还请贺兰公子看在当初我帮公子痛骂百里霄解气的份上,将实情与我们说了吧,我也知道规矩,必不会让贺兰公子白给消息,公子开个价便是。”
既然君修远的威慑无用,那就只好来软的了。
贺兰霁抱臂将对面两人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秦月瑶身上:“若是本公子猜得不错,这位想必就是摄政王妃了吧?或者说,是秦记酒楼的秦掌柜?”
虽说他从前没去过秦记酒楼,也未见过那传言里的秦掌柜,可今次一见,他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就说当初那摄政王为什么会带了白郡王亲自往藏金窟救人,原是因着笼子里的是他家王妃。
“本公子刚刚已经说了,并无未尽之言,两位还是请回吧!”贺兰霁霍然起身,拂袖便要往外走。
别说他不待见君修远了,如今还多了一个当初害他入狱的秦月瑶,就这两人还想从他口中打探消息,简直是做梦!
君修远见他要走,也站了起来,却为跟上再劝,只是朝守在门口的拂衣使眼色。
既然劝说无法,那就别怪他们动手了!
拂衣这才刚与君修远对上眼,还未体会到对方眼中之意,就听得外面一声巨响,不由得面色一沉,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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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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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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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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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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