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彬察觉到了白辰谨的目光,转头朝他笑道:“没想到白郡王也有此雅兴,一会儿还请王爷不吝赐教了。”
“顾大人才冠大齐,是本王该向大人请教才是。”白辰谨紧了紧手里的笔,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若是此刻手里拿的是剑而不是笔,他真想在这半路杀出来的顾大人身上捅几个大窟窿。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顾文彬,这人非要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来给他搅和一道。
白辰谨没好气地与他言语了一句后,便低头琢磨这最后一场斗诗去了。
顾文彬手持那方上好的徽墨,抿唇看着白辰谨,颇有几分不解。
他本是被韩参商拖过来的,先前也并无参赛之意。
只是谢元溪说今次已是诗会的最后一场,他这个新科状元已经连推了几次,今日怎么着也得给她收个尾才行,这才无奈挽袖下场比赛。
他不就是来凑个趣吗?怎么又惹白郡王不快了?
顾文彬犹自琢磨着自己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旁边诸多人都已提笔挥洒了他还浑然不觉,待得有人好心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挽袖作诗。
这一场的意题是花月圆,初闻此题时,顾文彬还有些诧异。
谢元溪和众文士在京中举办诗会文会,为的是稳定时局。
强武能平定乱局,却也只有这盛文才能安定人心。
过往几日,诗文会上多是谈史论今的主题,倒是难得见这般有儿女情怀的题目。
顾文彬想及此,才终于恍然,摇头笑叹了一口气,提笔落墨。
与身旁那些草成一团,彰显豪迈意气的人不同,他这一幅字,写得规规整整。
楼上两个孩子瞧着,发现终于有人写他们能看得懂的字了,不由得都盯着顾文彬桌前的宣纸,看得仔细。
“数百载来功名过,八千里地尽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胜烟萝。
几曾识待干戈尽,一朝安定天下和。
谋臣猛将今犹在,守土驻疆遍芳歌。”
顾文彬写一句,云薇便跟着念一句,念完不由得笑着仰头道:“顾叔叔写了一首好诗呢!”
不仅通俗易懂,用的还都是她认识的字!
“顾大人的诗自然是好,可这都不切题啊。”流苏看了半天,这会儿终忍不住说了一句。
她读书少,也不明白下头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可便是这般,她也瞧得出来,顾大人这诗分明跟此次的主题不合嘛。Χiυmъ.cοΜ
“谁说他不切题了,还有什么比家国安定,天下和乐更能称得上花好月圆的。”秦月瑶顺嘴解释了一句,将君修远瞪了一眼自己,不由得笑了,“是,是,是,人家说的是花好月圆人团圆的风月之意,顾大人写得都不沾边,这场必输无疑。”
要说心怀天下,她认识的人里面,除了那守土开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墨冥辰外,真是没人能比得过顾大状元的了。
若非他怀着这般心性,又如何能得陛下器重?
旁的不说,顾文彬的这份胸襟气魄,还是很值得他们欣赏学习的。
楼下主持诗会的谢元溪显然与她有一样的想法,最后一场的诗品评下来,终是顾大人这首书尽家国情怀的诗更甚一筹。
顾文彬不仅这一场赢了,还被点为今日诗会的魁首,得了那副寒山烟雨图。
“小白都赢了四场了,就输了这么一次,论次数那副画也不该落到顾文彬手上才是!”君修远听到这个结果,气得拍桌。
“这是诗会,又不是比武比厨艺,输赢必由才学来定,次数算不得什么的。”秦月瑶笑叹了一口气,“何况谢小姐办诗会,本为国事,今日以这一首诗夺魁收尾,也正切合了她办诗会的初衷。”
看到这个时候,秦月瑶突然就明白谢元溪让顾文彬来参加这最后一场的用意了。
赠画也好,借题目表明心意也好,都不过是这场诗会的彩头罢了。
京中就这些诗会文会热议了许久,如今这兰芝阁的最后一场,以此作结尾,日后这首诗必会在坊间传唱。
这意指朝中谋臣猛将皆在,天下必定安和的好诗,可不得让大家广而告之一下才行吗?
“话虽如此,可……”君修远愣了一下,发现这话还真无从辩驳,他看向楼下的情形,叹了口气,“小白也真是可怜。”
“他有什么可怜的,他又不是真缺了那么一幅画。”秦月瑶笑了笑,唤了两个孩子,要下楼去。
不就是幅寒山烟雨图吗?白辰谨要是真喜欢,把作画的人拿下了,日后不就可以天天看人提笔描摹了吗?
今日来参加诗会的人,比赛斗诗还都是其次,更多的也是想瞻仰一下那副寒山烟雨图。
谢大家十六岁初作此画,便被上任的梅苑首席称赞有大才,还将那在滨州甚至整个大齐东部的文人心中都颇有威望的梅苑交到了这小姑娘手里。
那日梅苑众画师作画的盛景他们未曾得见,寒山烟雨图自此被收入梅苑阁中,多年来不曾拿出来予人观赏,他们这心里头都好奇得很呢!
可惜了此番那安放锦盒里的画作也没能拿出来展示一下,就这个连画帯盒子地交到了顾文彬手里。
顾文彬这刚接了画,就被文士们团团围住,都要邀他把盏庆祝一番。
顾文彬站在檐下的石阶上,一眼瞧见那拂袖往外去的白辰谨,本想上去与他叙话,奈何被人团团围住,走脱不得。
反倒是一旁那诗会的主人也没留下看这等热闹,与他们作礼告辞后,就匆匆往水榭外去了。
白辰谨一路从水榭出来,在心里将顾文彬骂了千八百遍。
这几日梅苑在兰芝阁办诗会送画之事,他自听闻后就一直心痒。
谢元溪送的,可都是能入梅苑收藏之列的名作,作为一个画痴,若不是前几日忙得整日抽不开身,他早就想过来凑热闹了。
今次都是最后一场了,这一幅还是他这多年来一直想要观赏一番的寒山烟雨图,眼瞧着他绞尽了心思,都快得手了,到头来还是落到顾文彬手上去了!
“你们怎么来了?”白辰谨刚转过回廊,一眼看到朝他走来的君修远和秦月瑶,脸色更沉了,“你们来晚了,本王这快到手的画就这么被顾文彬那臭小子给搅合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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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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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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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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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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