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日夜兼程,揣着那封厚实的密函,一路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在第三日夜里出了晋北,踏入了绵延无际的朔方原。
他这一路都有摄政王批复的文书,畅通无阻,只是这事到了夜北营帐,还得另想一番说辞骗过去。
耶律寒邪近日在草原上练兵,不在王庭,而是带兵到了息墨谷地外扎营。
砚台又疾驰了一夜,终于在天色将明的时候赶到了夜北大汗王所在的营地。
他到的时候,耶律寒邪正带着大王子耶律明觉在大帐里和几个将军议事。
桌上铺呈开的不是夜北的地图,上头画的是大齐的疆土。
听来人通禀时,耶律寒邪还有些惊讶,片刻后才让人带了砚台进来,也没让身旁议事的将军们退下。
砚台一入营帐就噗通跪了下去,默了觉得这有点不妥。
在大齐跟着拓跋弘当差的日子长了,他这见了汗王都开始行齐礼了。
好在耶律寒邪也无心计较此事,一双鹰眼透过黄金面具,看向砚台:“听说你有急报,可是旭达尔出事了?”
虽说那旭达尔是个无用的人,连自己亲王之位都保不住,可那人嘴甜会卖乖,对他也是一片忠心。
今次他们密谋攻齐之事没有先知会旭达尔,莫不是那些齐人察觉异样,要拿他那无用的宠臣开刀了?
若是为着这个,他也只能跟自家宠臣说声对不起了。
比起夜北大业,他那无关紧要的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大汗王,大齐京城里有大乱了!”砚台一手抹了垂落到脸上的头发,跪行到了耶律寒邪面前,双手将拓跋弘的密函封上,“拓跋大人冒死探出大齐有变,特意命了属下一路急行回夜北与大汗王禀报,属下一路过来连闯数到关卡,就怕来得晚了,大汗王会中了那些齐人的奸计!”
他出关后特意在碎石遍布之处打了几个滚,摔了几摔,还咬牙给自己划了几剑,才狼狈地闯了耶律寒邪所在的大营。
“齐人的奸计?”耶律寒邪微微一怔,那跪地的人却不再言语,只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信。
耶律寒邪叹了口气,拆了那拓跋弘亲书的密函,里头三张信纸写得密密匝匝,都是北陆文字。
耶律寒邪一路看到最后,终是猛地一拍桌案:“旭达尔所言是真?”
“拓跋大人所书句句属实,是他不惜以身犯险,自大齐摄政王那里偷偷探听到的。”
拓跋弘前些日子便有信回来,说他花言巧语哄得了那摄政王的信任,虽说摄政王不会当着他的面议论家国大事,可他有了法子暗中接近打探。
当时拓跋弘将如何骗取信任的事言说得详细,耶律寒邪也不疑有他,此刻看到这封密函,心里便也犯嘀咕了。
帐篷里几个大将见耶律寒邪这般,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特木勒率先开口:“大汗王,拓跋弘此番来信到底所为何事?”
“你自己看吧。”耶律寒邪扬手将那信纸丢到了特木勒面前,垂眸盯着那张大齐的疆域图看。
特木勒捡了桌上的信纸,看完也变了脸色:“依拓跋弘所探,晋北生变是那墨冥辰故意引我们上钩?”
虽说两国结盟,可大齐对他们依旧是严防死守,如今里头的消息来源不多,拓跋弘算得上是最接近大齐权力中心的人了。
他们先前屯兵练武的确之事为来日之战,可前些时候听说了云惊天自晋北被调走的消息,那个时候他们便觉机会来了,四日前他们收到了墨冥轩的信,要请他们相助。
墨冥轩与夜北暗中往来多年,当初他们绊住云惊天,擒了墨冥辰,这位大齐的二皇子可是功不可没的。
可这人毫无信用可言,当初说是要许给他们的晋州,到现在都还没兑现。
所以这几日他们随带兵南移,到了息墨谷地,却也没有轻举妄动,打算观望一下大齐形势。
云惊天被调走对他们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这云将军驻守北境多年,从未有过调动,他这一动,足以说明大齐内部有事发生。
若是墨冥轩所言不假,大齐马上就要内乱,到时候大齐的皇帝和摄政王自顾不暇,他们正好可以一举攻破晋北防线。
可拓跋弘信上说,云惊天调离,北境防线有变,都是墨冥辰有意为之,就因为先前听到夜北屯兵,他对夜北怀有私恨,打算借此机会请君入瓮,再掀战事,一举踏平夜北王庭。琇書網
墨冥辰虽调走了云惊天,却已暗中派了那白辰谨带兵北上,就等他们行动了。
特木勒对那个敬武帝的义子白辰谨不熟悉,往日在京城见着的时候,瞧着也不过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可他知道白辰谨的父亲白泽,白泽当年也是齐军大将中的佼佼者,白泽不仅战场上勇武,白家兵法更是诡谲多变,夜北当年还在白泽手下栽过跟头。
他们此番虽然已在练兵,可夜北还未能从去岁灾荒里万全缓过来,当初结盟之后,大齐许给夜北的物资到现在也还没送过来,他们眼下急缺粮草。
乘乱起势胜券在握,可若是踏入陷阱,接下来便是一场硬仗,此战他们必定要吃亏。
“大汗王,此事要如何论处?”特木勒抬头,沉声问道。
“情势未明,也只能按兵不动了。”耶律寒邪叹了口气。
大帐里一时沉寂,众人默了须臾,耶律明觉眼见帐外有人过来,疾步匆匆地出去,在进来时脸上有了喜色。
“父汗,与其被动静候,儿子以为,我们倒可以主动出击。”耶律明觉见他们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笑着开口,“不管晋北是不是有陷阱等着我们,那大齐近日必是要生变故的,儿子的人今日探到那位逍遥王先前被墨冥辰一路逼入绝境,逃往幽州,父汗也知道幽州战家一直是大齐朝廷的一块心腹大患,攻齐之事有待商榷,可助齐之事对我们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耶律明觉伸手敲了敲地图西北角:“我们与大齐已经结盟,此番若是自西岭山出兵攻入幽州,解了大齐心头之患,一来可以彰显我们结盟之诚,换去大齐信任,二来,若是借此争的西岭山南麓那片矿藏,不出半年,便可解了粮草之困,还愁无攻齐之机?”
西岭山人迹罕至,连绵群山上有千难万险,那是对草原上普通的牧民和大齐那些一点都不了解西岭山的人来说的。
他们本也是盯着幽州那块宝地,别的不说,西岭山南麓矿产丰富,战家便是靠那些矿藏养活了一州的人。
从前他们想躲,可山下有战家不说,大齐还非说那地方是大齐的领地,他们大军一动,云惊天就带人来纠缠了。
如今两国结盟,他们若是要帮大齐,齐军必然不会拦着。
贸然乘乱攻打并非上策,这条路才是上上之选。
“你这消息可属实?”耶律寒邪霍然抬眸。
耶律明觉扬眉笑了:“儿子不是说过先前在那京城里交了位不错的朋友吗?那人可是墨冥辰身边的红人,他递来的消息,可比那旭达尔的牢靠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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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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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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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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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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