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安青紫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睁得老大,还留了临死前最后的惊惧之色。
昨夜动手伤他的人下手极狠,虽留了他一命,却是从头到脚,寸寸皆伤,体无完肤。
因着刚刚垂死的挣扎,身上那些处理过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将整个人染得鲜红。
秦福生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抿唇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双提笔撰文的手,如今也沾上了血污,添了一条人命,还是他亲哥哥的。
“秦大人,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屋外得不到响应的活计又问了一声,有些忐忑,却又不敢推门进来。
“进来吧。”秦福生拿了锦帕将手上的血擦净,又把带血的帕子收入怀中,才起身唤了外头的人进来。
他看着活计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往里送,移步拦了一拦:“家兄伤重而亡,烦请小哥去告知京兆衙门的人一声,本官要先带家兄遗体回府安置,晚点再去衙门处理此事。”
“什么?”活计愣怔了一下,侧头看向里间。
那个被他们抢救回来的人静静躺在床上,隔得远了,也只瞧见那些缠裹的绷带上全是血迹。
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就死了?
刚刚杨大夫不是说,只要人能醒,就算熬过来了吗?
“今日有劳灵芝堂了,诊金和药钱,本官也会一并结清的。”秦福生沉声说罢,与满腹疑惑的活计一起出了屋子。
秦福生嘱咐了随他过来的小厮守在门外,自己亲自出了灵芝堂,要去给自家兄长置办棺木。
那送药的活计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下了楼,眼瞧着秦大人快步离去,他跟药柜前的活计边看边摇头:“秦大人这模样有些怪啊?”
“家中兄长突然去了,秦大人这是悲痛过度了吧?”负责抓药的活计也瞧见了秦福生神色异常,他叹了口气。
他们在这医馆里做事,看多了死别之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那秦大人可是百里丞相的人,他兄长如今死在灵芝堂,咱们不会惹上什么是非吧?”先前端药的活计还是有些担心,侧头看了一眼里头还在坐堂的杨大夫,“你说咱们要不要问问掌柜,去侯府通报一声?”
“那秦大公子伤得那般重,我们已尽心救治,死活看天命,能惹什么是非?”抓药的活计摇了摇头,“侯府这两日乱着呢,如今还有京兆衙门的人在这里,咱们就先瞧着吧。”
若换作平日,灵芝堂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早在那秦大公子送过来的时候,他们掌柜的就会差人去威远候府报信了。
可偏巧前日侯府出了事情,侯夫人突然没了踪影,威远候府上现在已是一团乱麻,今日灵芝堂里的事情,只怕侯爷也无暇顾及了。
眼下就盼着有京兆衙门的人插手此事,那位秦大人不会悲痛之下,对好心救人的灵芝堂倒打一耙了。
…………
墨冥辰消失了一夜,午后从宫中出来就在秦记酒楼里扎根了。
昨晚收拾了秦福安一顿,还顺带把那当初放走秦福安的眠香楼也搭进了官司里,墨冥辰只觉身心舒畅。
奈何今日酒楼里客多,秦大掌柜在厨房里烧菜带徒弟,忙得没空搭理他。
好不容易等到秦掌柜出来理账,两人在账台后还没说上两句,就见拂衣匆匆来报,说秦福安死了。
“不是我干的!”墨冥辰心中一惊,随即转头看向一旁从账本上抬头的秦月瑶,脱口道。
惊蛰他们严刑逼供的手段那可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秦福安虽然伤重,可最多也就是落得个手断腿折,要不了性命的。
他自从当了这摄政王之后,做事比以往更有分寸,已经很久没害过人命了。
秦月瑶本就因着突如其来的消息惊讶,听墨冥辰这般一说,秀眉一蹙,忙扫了一眼厅里的几桌食客。
眼见着无人看向他们这边,秦月瑶拉了墨冥辰往后院去。
“不是说送去灵芝堂了吗?怎么这就死了?”秦月瑶确定了院中无人后,才皱眉问拂衣。
刚刚她跟墨冥辰在账台后面,就是在说秦福安的事情。
墨冥辰说他只是教训了秦福安一顿,午后将人送去灵芝堂了。
这才过了没多久呢,人怎么就死了?
“听说秦福安的伤势本已稳定了,可秦大人闻讯赶来,屏退了房里的人,在里头待了一炷香的功夫,出来就说秦福安伤重,不治而亡了,这会儿已经置办了棺木,钉棺送回秦府去了。”
拂衣也觉奇怪,昨晚他可是一直在旁边盯着的。
惊蛰他们负责死命折腾秦福安,叫他求生不得,他在一旁负责给秦福安下针送药,让他求死不能。
这种事情他们素来配合得亲密无间,怎么会出差错?
墨冥辰正拉了秦月瑶的手在掌中摩挲,听到这话,神色肃然:“钉棺送回去的?这不是最后一面都不叫旁人见了?”
这里头有蹊跷啊,本以为今次一举,只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却不想正中了谁的下怀?
秦月瑶抿唇想了一想,反手握住了捏着她手不放的人:“你们先前做的,不会叫人查出破绽吧?”
“秦夫人放心,主子吩咐的,自是天衣无缝。”拂衣不等墨冥辰开口,抢着答道。
那秦福安与百里相府的人往来甚密,他们行事自然是要考虑到百里丞相那老狐狸,此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便是百里丞相刨根问底大肆追查,也查不到摄政王府来。
“如此便好。”秦月瑶舒了口气。
他们收拾了秦福安,替她出气,她觉得十分解恨。
可怕就怕那位百里丞相抓着了这个机会,反将墨冥辰一军,若是为着一个秦福安搭上墨冥辰,这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wWW.ΧìǔΜЬ.CǒΜ
此事既然牵涉不到墨冥辰,秦月瑶便也没再多问多想,只是拉了人去房里,将昨日燕娘给她的旧物都拿给墨冥辰看。
“当年沿河发生的事情颇多,我翻查了卷宗后发现有一桩该是与容怜出事有关,”墨冥辰看着那带血的襁褓和玉锁片,默了默,才抬头看向秦月瑶,“你还记得当初风行云在贡院遇到你们时,都说了什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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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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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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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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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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