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闹了一场,等得院里再回复宁静的时候,已是夜色深沉。
秦月瑶一行人先前带着刺客,收拾行李,全都搬到了邹家老宅来。
按桑璟舒所言,这院子本是在七年前他离开淮阳后,就无人看顾了的。
可早些时候他们过来,发现院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有一个小厮在里面守院看门。
小厮说他是得了丹阳公主的吩咐,一直收在这里打理老先生的宅院,不止是这里,几条街外桑家原来的旧屋也是他在打扫。
每年清明,他都会给邹老先生上香烧纸,丹阳公主若是有空,还会过来祭拜。
邹老先生的东西他都保管得妥妥当当,这院里的一切也都跟七年前一样,半点没有动过。
刚刚他们审问犯人的时候,流苏和李三全带着孩子们在后头的小院里已经歇下了,桑璟舒也没有过来,一直坐在邹老先生的书房里没出来。
“我们就这么把人扔出去了,他要是不回去复命怎么办?”秦月瑶坐在火堆旁,拢着手问。
这刺客不仅刺杀失败了,还把主子都招出来了,这样回去必是送死,他不会借机逃了吧?
若是逃了,她家江湖排名第一,人称医魔双圣,杀人不眨眼的外公手书的感谢信要怎么传达?
“他若是奉命刺杀未死却不归,便是叛徒,夜枭的人会全力追杀他,不管他逃不逃,反正那封信最后还是能送到他主子面前。”姜长离坐在一旁,继续烤肉。
“我们这么一闹,他们不会再派更多的杀手来吧?”秦月瑶看着跳动的火苗,摸了摸脖子。
姜长离挑眉:“怎么?先前不是说有外公护着,你什么都不怕吗?”
“我这不是怕他们啊,我是怕外公太过劳累。”秦月瑶笑着忙将一旁的盐罐子递了过去。
“放心吧,你外公当年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放眼宁州无人敢惹,就是借他们越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来跟我硬拼,”姜长离见他这外孙女真是半点不懂江湖事,便挑眉看向对面的君修远,“你要不信,可以问问我们家小远子!”
“前辈说笑了,我不是江湖人,不懂这些,”君修远正满眼幽怨地盯着这个差点把他吓死的魔鬼,听他这般说,只是干笑了两声,“不过他们不敢硬拼,却也不代表不会跟我们来阴的,今日只是个开始,往后只怕会麻烦不断。”
“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要让他这般赶尽杀绝?”秦月瑶蹙眉想了想,又想到了越老夫人。
先前她收到了墨冥辰的飞鸽传书,说这两日他母妃的亲戚都上京了,全部扎根在摄政王府上,他正为这事儿烦心呢。
想来那越四爷便是这般得了摄政王府的令牌,还给了刘侍郎。
可她跟越家素无往来,若说得罪,也只有越老夫人不愿她嫁给墨冥辰这一条了。
如今虽不是越老夫人派来的杀手,可万一是越老夫人让她家四弟这么做的呢?
“这你都不知道?”君修远嫌弃地叹了口气,“越家四爷越鸿波膝下,有两个正当嫁龄的女儿。”
这可是她夫家的亲戚啊,瞧瞧她这一无所知的模样,若日后真这般嫁过去,怎么得了?
这些事情,他可是早几年就已经都打探清楚了!
“正当嫁龄的女儿?”秦月瑶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是我挡了他们家亲上加亲的康庄大道,所以越四爷才这么想将我除之而后快了?”
“不然你以为越老夫人这一堆亲戚突然跑到京城去做什么?还真以为他们是隔了五六年,才突然惦念起他们的二姐,专门拖家带口地去京城里探望?”说起这事,君修远眼中染上了一层厌恶之色。
墨冥辰当年在夜北出事,第一个划清界限,袖手旁观的就是越家。
墨冥辰在夜北的那五年,除却越家那个嫁给了镇南将军林沛的三姑娘外,没有人过问过独自在京中的越太妃的死活。
越太妃一人在京中苦撑等着墨冥辰回来,平素都是他和白辰谨还有丹阳公主在照拂着。
如今墨冥辰回来了,成了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这些人就跟苍蝇闻到血了一般,一窝蜂全跑京城去了。
“秦夫人,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咱们是不是可以告诉主子了?”刚吐完才发现被骗的拂衣捂着肚子虚弱地坐在一旁,小声说。
先前秦夫人说要等确定是谁动的手之后才说,如今那刺客都已经招认了,越家都跟他们动刀动剑了,这事儿他觉得还是要跟主子说了才妥当。
“如今越家的人都在摄政王府,他们毕竟是越老夫人的亲人,我若告诉阿辰,也是伤了老夫人与他们的和气,若是能叫他们知难而退,打消了这个念头,岂不是更好?”秦月瑶抿唇想了想。
知道这事儿跟越老夫人没什么关系之后,她已是松了口气。
越家是大族,她对这些人与越老夫人之间的关系不甚了解,若是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她也不想让墨冥辰插手,让他为难。
只是,要怎么对付这个越四爷呢?
“你这想法深得我心,放心吧,不就是个越四爷吗?有你君哥哥在,保管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君修远本也是想劝秦月瑶先缓缓别告诉墨冥辰,听她也是这个想法,眉开眼笑地拍了拍胸口。
他早就看这些见利忘义的人不爽了,若是那越家大爷越鸿澜,他可能没办法对付,还得去找墨冥辰,不过这个越鸿波嘛……
君修远想了想,又说:“对了,越四爷的事情虽然清楚了,可那刺客也说了他是知道刘侍郎要来宁州后才让他带令牌过来动手的,刘侍郎到底是拿了谁的手谕带走了高盛铭还不清楚。高盛铭的师傅与你们师徒新仇旧怨可不少,这件事情你还是得让阿辰查明才是。”
早先他们回来找信,桑璟舒看到孙铭给他师傅的旧信后,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般,到现在都还在书房没有缓过来。
桑璟舒还没开口,可他也觉得当年那事跟韩永璋和门下弟子脱不了干系。
这是如今不仅牵扯到桑璟舒和秦月瑶,还关系到丹阳公主,他们也该尽快查清才是。
“这事儿不也还得劳动君哥哥你帮忙了?”秦月瑶抬眼看他,挑眉笑了。
“我虽有侯爵之位在身,可没什么实权,跟沧澜城的知县也不熟,能帮什么忙?”君修远愣了一下。
“以其让远在京城的摄政王去查,我们写封信问问本就驻守在沧澜城的某位将军,岂不是更快?”
“你——”君修远噎了一下,蹙眉瞥了秦月瑶一眼,霍然起身就往内院去。xǐυmь.℃òm
“哎,君哥哥你要去哪儿啊?”秦月瑶偏头笑问。
“回屋,写信!”君修远沉声答了一句,言罢,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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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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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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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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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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