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一家三口的说话声渐渐淡了下去,夜更深了,四下一片宁静。
夜半时分,月隐星稀。
前几天刚被张德加高的围墙上,突然冒出两颗脑袋。
其中一个长着张少年脸,却顶着头银白的发:“你确定是这里?”
他小声开口,也是少年清朗的声音。
白发少年将眼前的农舍打量了一番,看到趴在院门口睡觉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上,微微一愣。wWW.ΧìǔΜЬ.CǒΜ
这什么农家?居然还养狼看门?
“我……不太确定……”月照挠了挠后脑勺,看着院里两道紧合的房门。
从牛车的痕迹,以及院里的母鸡和墙角堆着的一对农具来看,这院里住着的,应该就是白日里那个黑脸汉和秦家娘子。
只是,君公子说那黑脸汉是他们主子,这话,他怎么越琢磨越觉得君公子是逗他们玩的?
虽然知道主子这次易了容,不过那黑脸汉不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吗?主子刚从夜北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
月照觉得,君公子是今天企图调戏那黑脸汉的时候吃了亏,所以拿他们消遣找补回来!
“不确定?不确定我们大晚上跑过来翻人家墙头?”
白发少年听了月照的话,抬手赏了他一个暴栗,他攀着院墙轻轻一跃,落到了墙头:“不管是不是,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嗯。”月照应了一声,刚想撑手借力跃起,却突觉脚下一紧。
他尾音一变,眼神也瞬间凌厉,松了攀着墙头的手,反手抖出袖中的匕首,折身就往抓住他脚踝的人划去。
清寒的微光一闪,眼前黑影一动,月照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夺了手中的匕首,按到了地上。
“月照!”墙头上的白发少年已经拔剑跃下,他急唤了一声,看清那个将月照按在地上的人时,收了手,“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主子。”
院墙外,一身葛布青衫的男子松开了卡住月照脖颈的手,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这才挑眉看向白发少年:“你倒是比月照机灵,一眼就看出来了?”
“拂衣是认出了主子手上的狼璋。”白发少年如实回答,拉了一旁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的月照跪下。
那枚唤作“狼璋”的指套,是夜北王耶律家的祖传之物,他曾见过,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五年多不见,你们倒是都长大了。”墨冥辰靠在院墙下,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两个人。
月照跟拂衣,都是八年前他顺手捡回来的,那时候不过是两个小萝卜头似的孩子,在他手下打磨了三年,学了一身本事。
他在夜北出事后,月照和拂衣都被他托付给了君修远。
这一别五年有余,不成想,原本的两个孩子,都已经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主子……”听到他这么一说,月照哽咽了,他俯身朝墨冥辰重重磕了个头,“是属下眼拙,今日竟没能一眼认出主子来。”
头先在医馆里,他只觉得这黑脸汉有几分身手,后来君公子说这是他家主子,他还不信!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主子都是那般叱咤风云,手起刀落不带眨眼的冷峻模样,今天瞧着这黑脸汉待那小娘子的温柔,他实在是不能将自家主子跟眼前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直到刚刚,拂衣说认出了“狼璋”,他才恍然。
主子自几年前调离京城,奔赴夜北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再见过。
后来听说大齐兵败夜北,主子被擒,若不是君公子拦着,他们这些旧部怕是早就奔杀夜北去了。
主子身陷夜北半年,这半年里,他们这些旧部一直与君家谋划着救回主子的计划。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前几日,君家突然收到了夜北来信。
主子交代,要他们按兵不动,静候时机。
那第一封信上,除却主子的笔迹外,还印了这枚“狼璋”。
他虽不像拂衣那般,是生在夜北的人,可白日里他就见着过这枚指套了,该一眼认出来才对的!
“起来吧,白日里人多眼杂,本王也不便与你们相认,才有意疏远。”墨冥辰淡声道,让两人起身,“你们今次从京城过来,可是因皇城有变?”
按照他的谋算,宫中的变故,应该在一个月后才是。
君家这个时候本该坐镇京中,君修远先在出现在庆云镇,必是他们的计划有变!
月照和拂衣刚站起身,听得墨冥辰问,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双双跪了下去。
他们伏在地上,拂衣哑着嗓子说:“回禀主子,陛……陛下薨了!”
拂衣低哑的一句话,如一道惊雷砸在墨冥辰身上。
他身形一晃,巨大的痛楚自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
墨冥辰倚着院墙,垂眸没有说话。
他紧咬着薄唇,紧握成全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
拂衣和月照伏在地上,一时没有说话。
他们打小跟在墨冥辰身边,虽说只有三年,可那三年里,他们也是瞧见了的,陛下对主子来说,是兄更如父。
主子在夜北隐忍蛰伏五年之久,本也是为了替陛下换取大齐安宁,可是……
“陛下他……”墨冥辰张了张咬得发白的唇,本想问陛下是怎么走的,可最终,也只是沉声问,“陛下他,走得痛苦吗?”
不用问也知道,动手的必定是逍遥王的人。
他谋划五年,自夜北潜逃归来,却不想,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救皇长兄。
“太医院说,陛下是旧疾复发,药石无望。卧床十日,最终也没能救回来。”月照抿了抿唇,小声说,“陛下走时,皇后娘娘一直陪着他。”
“皇后娘娘借钦天监之口,压下了逍遥王和丞相要即刻发丧的打算,陛下的国葬和太子登基,被订到了下月初。”拂衣接着说,“白郡王他们已接到密报,正在来京的路上。君公子和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主子即刻回京的。”
“陛下留下遗诏,太子年幼,登基后设三公辅政,摄政王监国。陛下钦点了主子任摄政王一职,遗诏已奉入太和殿,礼部已派仪仗往夜北去,如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有太妃,都在等主子荣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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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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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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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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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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