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医生?”陈辛辛捧着一杯咖啡,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闻观把手机放在桌上,言简意赅,“有什么事就说吧。”
陈辛辛表情犹豫,“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还以为......”他顿了顿没说下去,“我现在在跟胡焕的案子,我知道他以前是你的病人,就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闻观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隔着镜片看向陈辛辛,带着审视,并没有要配合的样子,“所以,你是要脱离警队私自调查?”
“是,也不是。”陈辛辛压低了声音,“队里有内鬼,我只是想谨慎些。”他整张脸隐在黑暗里,“我查到胡焕和祈无病有过禁药交易,就去酒吧找了他,本来想侧面问问,但是被他灌醉了。”
闻观依旧面无表情,“然后呢。”
“然后,我收到一个录像磁盘,上面还贴了个纸条。”陈辛辛撑着桌子,离闻观更近了些,“写着祈无病的激情一夜。”
闻观慢吞吞地问,“你看了吗?”
“没有。”陈辛辛摇头,“我年纪还小,怎么能看那种录像。”
闻观礼貌的微笑,“我成年了,我可以看。”
陈辛辛脸色忽然涨红,手指紧张的绞在了一起,“我没带来,在家里。不如你去我家拿?”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闻观看见祈无病发来一句“你不是讨厌玫瑰么?”
他顺手回复,“这并不影响我对你说情话。”
发完就站起了身,语气冷淡,“那就走吧。”
黄昏时刻。
祈无病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转。
他抬头看向窗外,太阳落进一片壮丽的金色烟雾里,一只鸟从夕阳中飞过,像乌鸦,却又不像。
闻观发来的文字似乎有着滚烫的温度,连坚硬的手机都变的温软起来。
但祈无病没能独处多久来回味闻观的情话,他被无聊乱跑的霍乱找到了,毫无商量余地的被拉着去参观厨房。
祈无病跟在他身后,穿过了迷宫一样的走廊楼梯,惊异的发现,厨房里做饭的三人都是熟面孔。
上次来见到的那个老头儿,还有讲课的心理医生,以及在一旁打下手的佘禧堂。
看他们默契合作的样子,明显是一起做饭挺多次。
祈无病张了张嘴,又闭上,想想还是决定客气一下,“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老头儿看了他一眼,没理。
许茵僵硬的微笑,“不用了。”
佘禧堂无奈的指出问题所在,“看你的样子并不像是会做饭的,带着你小侄子去院子里玩吧,做好了叫你。”
祈无病摁着霍乱的脑袋转身,嘴上还在虚伪着客气,“那多不好意思。”
孤儿院总共有三层,二楼是集体宿舍一样的大通铺房间,一楼是标注的数字号码的单人房间,三层除了有一个厨房,就全是走廊墙面。
这种构造怪异到不合常理。
和祈无病印象中的孤儿院相似却又各个位置都不那么相同。
他向来不喜欢去深思一个想不通的事物,就立马抛到脑后,但身边的小怪物总跳出来给他制造更多疑惑。
“小叔叔,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孤儿院吗?”霍乱两手放在袖筒里,像个小老头儿一样开口。
祈无病左右看了看走廊两头,“不想。我只想知道这孤儿院怎么整的跟迷宫似的?花园怎么去?”
“哪有什么花园啊,就门口有片空地,还全是杂草。”霍乱不乐意的撇着嘴,“你真不想知道?你要是问问我,我就带你去找胡子哥哥算卦。”他眉眼间全是得意,“胡子哥哥轻易可不会帮人算命的,机会难得!”
祈无病琢磨了一下,低头看霍乱,“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霍乱抬起头跟他对视,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痕,“我是在逃命,有人要杀我。”他歪了歪头,“当然,不是警察叔叔们,他们都很友好。”
祈无病挑眉,“那你为什么不躲到警察局?那儿不安全?”
霍乱拉着祈无病的手往前走,脸上还带着笑意,“任何地方,都没这里安全。”
院子里的杂草被人清理的差不多,看起来干净了很多。
但还是没小孩儿愿意在这儿玩,霍乱带完路就又跑不见了。
大门口的位置,摆放着小桌子小凳子,像是有强迫症似的,对边角都规规矩矩,整齐的仿佛用尺子量着放的。
胡焕穿的不再是一身工装,而是绣着黑龙的暗色中山装。
头发梳了起来,脸也洗干净了,除了那道伤疤过于狰狞,他的长相竟然格外阴柔。
“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你穿成这样算命?”祈无病惊奇地看他。
胡焕摇摇头,“算命只是顺带,我一会儿要去见个人,所以打扮打扮。”Χiυmъ.cοΜ
祈无病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他对面,“你跟我侄子关系是不是挺好的,这么热情的推荐你。”
胡焕撑着桌子朝祈无病伸手,“他只是认可我的算命技术而已。把手给我。”
祈无病慢悠悠的递过去,“胡先生,原来您不看面相看手相啊,那给我瞅瞅姻缘吧。”
“姻缘?”胡焕顿了顿,抬眼,“我不会看姻缘。”
祈无病“啧”了一声,“你也太不专业了,真有傻子找你算命吗?”
胡焕垂眼笑了笑,“我确实不专业。十年前我的算命摊儿就摆在老街市路口,那可是最热闹的地方,但根本没人找我,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骗钱的。”他停顿了一下,“就在我准备换地儿走的时候,还真来了个傻子。”
他托起祈无病的手,沿着手掌上的纹路用指尖行走,轻轻的摩擦碰触,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在缓缓爬动。
“巧了,那个傻子跟你一样,也要算姻缘。”胡焕轻笑一声,“我看了他的掌纹,发现他的三条线都很短。我没什么真本事,只知道短可没长的好。”
祈无病眼神敬佩,“您对着我可真诚实。然后呢。”
胡焕的手指停在祈无病掌心的一条线上,不短,却断的突兀,“我跟他说,你的姻缘线比其他线都要短上不少,过程必然布满荆棘,结局深陷泥潭,是无疾而终的天煞孤星命。”
祈无病眯了眯眼睛,很专业的问,“骗人钱不应该往好的说么,你把话说这么狠?”
胡焕摇摇头,“都是骗子,你应该懂这个策略,前边儿说狠点,等他慌乱焦急的时候,再给他一个希望的钩子。讨生活罢了,缺德也是无奈之举。”
祈无病看着他无辜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默默的自我检讨了两秒。
胡焕戳了戳他掌心里的生命线便松了手,“你这条线有点短啊,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祈无病无所畏的甩了甩手,“在我这儿,它可以不是生命线。”
胡焕往后靠了靠,眼神透着怪异,“什么意思?”
祈无病说,“这三条线不都是人给起的名儿么,我也是人,当然可以给它改名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介绍,“看这条,最长的,从现在开始,它就叫姻缘线,说明我这辈子的爱情能久到永恒。再看这条,不长不短的,它叫生命线,人的寿命是一百二十岁,那我能活到一半,也就是六十岁左右,其实也差不多了,我挺满意的。”
胡焕闭了闭眼睛,自认胡说技能挺强的,这会儿真有点想谦虚谦虚。
“......这个事业线最短,我最能理解,毕竟我男朋友挺想让我在家当贤夫的。”祈无病看似无奈的叹气,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胡焕:“.......”
听完这番胡诌八扯让他觉得更疲惫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你知道那傻子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胡焕似乎对那段记忆印象深刻,眼神空蒙,好像回想起了那一幕。
傻子并不是傻子,而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国中制服,背着双肩包,戴着眼镜,看着就是懂事乖巧的好学生。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放学后经常绕到治安最差环境最杂乱的老街市,漫无目的的晃上几圈才离开。
因为和周围的格格不入,蹲在角落的胡焕总能一眼就看到他。
直到有一天,少年走到摊儿前,礼貌的开口,“先生您好,可以算一卦吗?”
胡焕才觉得,这看似聪明绝顶的好学生,脑子其实并不灵光。
“你的姻缘线比其他线都要短上不少,过程必然布满荆棘,结局深陷泥潭,是无疾而终的天煞孤星命。”胡焕说。
少年表情依旧平静,嘴角的微笑也没消退半分。
他随手拿起胡焕桌上的一个雕刻小刀,沿着自己掌心那条最短的线狠狠向下划了一道。
鲜艳的红色血珠顺着他苍白的手腕滴落,他盯着那条红色的姻缘线,语气柔和温暖,“现在它长了。”
割开的伤口像道裂缝,皮肉外翻着,狰狞又刺目,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只是拿画笔画了一道纹路。
刀锋的光芒灼眼跳动,沾了血的小刀被他轻轻扔回到桌子上。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似乎和眼前的男人重合,他们灵魂深处最极端的那抹痕迹竟然诡异的相似。
胡焕眯着眼睛看祈无病,“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他是个亡命之徒,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跑来算命,想依仗虚幻的信仰,却又根本不信命。绝望、自负、年轻、苍老,整个人好像矛盾混合体。”他顿了顿,“你想知道他是谁么?”
祈无病站起身,往桌上放了十块钱,“给你卦钱,别嫌少,都是心意。”
胡焕:“你在侮辱我?”
祈无病把十块钱又拿了回去,“那就不给钱了,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九点万更
让大家久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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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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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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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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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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