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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震惊

  王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回魏家去的。

  这一路上,他都觉得,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想不明白,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当年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孙夫人也好,杨氏也好,除了齐娘,就只有他们自己。

  齐娘把这秘密守了这么多年,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身在内宅中,却还能往湖州放消息,安排人手散播流言,导致黎晏对这件事情上了心。

  一直到王川回到魏家,门上的小厮说,魏业在书房等着他,他才猛然回了神,恍然惊觉,自己后背早已汗湿了一层。

  原来他并不是不怕的。

  如果黎晏一时气不过,真的把事情闹大了,魏家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当年那样算计了广阳王,手上还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哪一条都是罪无可恕的,项上的人头是保不住了,这一大家子人能不能保全,都得看陛下肯不肯开恩。

  王川深吸口气:“老爷今日还没出过府吗?”

  门上当值的小厮看他脸色不大对,摇了摇头说没有:“大总管是不是不大舒服?我看您脸色不怎么好……”

  王川一面说着没事,一面提步进了门,再没去理会身后的小厮。

  魏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暴露人前而怪罪他,他是笃定的,就像他和黎晏说的一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说,或是魏业说,都是一样的结局,魏业自己心里也明白。

  黎晏已经察觉出了端倪,起了疑心,这份儿疑虑,他早晚都会想办法去证实的。

  魏家这些年来到底有多不干净,魏业的这双手,又有多肮脏,黎晏心里有谱儿,却没底,这个底,是他一定会去探的。

  是以王川也只是在魏业前头,替魏业解决了这个麻烦而已。

  至少今日过后,魏业不必再直面黎晏,开诚布公的去说当年的糊涂和荒唐。

  王川并不知道这些年来,在魏业的心里,有没有后悔过,毕竟在他看来,章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是比得过孙夫人的,哪怕是昔年在京中,所有人都觉得,章夫人在外行走,很有能力,也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能替魏业做好多事儿,可是他从前就劝过魏业的,似章夫人这样的,多少有些没了进退有度的这个分寸,说到底,有些人打心眼儿里不待见,招惹了人家厌烦,反倒不如孙夫人那样,对谁家都是平平淡淡的,却又永远不会失礼。

  只是魏业那时候也没听进去,仍旧由着章夫人去了而已。

  就这么一路想着,王川再一抬头,魏业的书房便已经到了。

  看样子魏业也是有话要问他……说来也是呢,原本黎晏这么着急忙慌的要拉上他一起到牢里去看齐娘,魏业就是怀疑过的,只是当时已经应了下来,且是没法子推辞的应了下来,便也就不好再借故不去,不然反倒更招惹黎晏起疑。

  魏业不放心,势必要等他回了家,将牢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了,尤其是齐娘的一言一行。

  只是魏业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天在牢里,会发生这样一幕。

  眼下这书房外是没有人伺候着的,王川估摸着,是魏业一早就打发了奴才们不必服侍,只等着他回家。

  他深吸口气,又抬眼去看那外头高高悬着的匾,只望了一眼,便提了步,一路上了垂带踏跺,又在门口站定住,手一抬,在雕花门上轻叩三两下:“老爷,奴才回来了。”

  他声儿是闷闷的,魏业说了声进来,王川才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人入,等买过门槛儿,进了屋中,王川略想了想,一返身,把两扇雕花门随手又带上了。

  他三两步近前去,同魏业见了个礼,却始终沉默不语。

  魏业一拧眉:“怎么不说话?”

  王川抬起头的时候,魏业才看清了他面上的为难神色,于是下意识拧眉,双手也攥紧了:“齐娘说了什么?”

  “不是齐娘……”王川从前不是个吞吞吐吐的性子,他年轻的时候跟着魏业东奔西走的打拼,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到如今年岁渐长了,才平稳下来,然而四平八稳,也不是支支吾吾的磨人性儿。

  魏业此时见他吞吞吐吐,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并不好。

  果然王川接下来的话,叫魏业当场变了脸色:“奴才今天在大牢里,看见了郑归。”

  魏业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久了,真的有太久了。

  十几年过去,他再没从什么人的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甚至是,当初京城的那些故人们。

  魏业的脸色说不上是阴沉或是铁青,可却十分的难看,甚至有些扭曲狰狞。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开了口:“郑归怎么会在齐州府的大牢里?”

  王川又垂下头去:“老爷,齐王殿下他……他什么都知道了。”

  魏业倒吸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什么叫……什么叫做,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在郑归的名字从王川口中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魏业就已经感觉到,可能是坏事儿了,但他抱着侥幸,希望……然则他的希望,落空了。

  他双眼空洞,可偏偏又把目光落在了王川身上。

  王川抬头过去看见了,哭丧个脸,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牢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魏业,等回完了话,才又补了两句:“奴才估摸着,广阳王府也察觉出不对味儿了,不然不会这时候派了郑归到齐州,专程到牢里去见齐娘。也就因为这个,更叫齐王殿下怀疑咱们,是以布下今天的这个局,带着奴才去大牢,根本就不是去看望齐娘的,也不是放心不下二姑娘,那就是叫奴才去见郑归的。只有见到了郑归,奴才才会老老实实的回话,不会一推干净,只说自己清白,什么都不知道,一味的喊冤枉。”

  是啊,见到了郑归,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回话了,不然黎晏都疑心到这个份儿上了,王川有半句假话,他只要不信,大可以带着郑归到魏家,当面和自己对峙。

  在孙氏的事情上……其实他是有愧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都记得,孙氏是个温婉和顺的人,说话从来都不会大声儿。

  章氏是江南水乡出身的人,却总都不及孙氏和婉,在这一点上,魏业从来都是认准了的。

  孙氏跟着他的那些年,也没好好享过什么福,早年间他白手起家,在外头打拼,孙氏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顾着家里,又要照顾着他,他在外头有了不顺心不如意的,回了家还吊脸子,孙氏也没少看他脸色,只是她从来都不说什么,反倒一路陪着他,一直从齐州,走到了京城去。m.χIùmЬ.CǒM

  但即便是到了京城,她也没真正的享上福。

  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章氏,之后不久,又有了温氏,章氏还是以平妻的身份进的们,她也一句怨言都没有,而且在章氏过门之后,她也没有为难过章氏分毫,反倒是章氏……

  章氏出身好过她,最初的那几年里,不服气她,她性子又软,章氏就处处拿捏她,他在外头好些事儿,还要仰仗章家,虽然看在眼里心中多有不满,可并不好多训斥章氏什么,也只是偶尔说上一两句,孙氏反倒还私下里劝他,别为这个伤了章氏的心,对他在外行走没什么好处。

  等到进京之后,她那么不爱四处赴宴,不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为了他,也硬着头皮跟人家迎来送往过。

  可是这一辈子,他又对孙氏做过什么呢?

  如果说他这一生,最愧对什么人,那也只有孙氏。

  是他一手毁了孙氏,更是他亲手把孙氏送上了绝路。

  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曾饱受良心折磨,深觉对不起孙氏,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梦见孙氏,就那样低眉顺目的,一颦一笑俱是温柔,仍旧没有分毫怨怼,笑望着他,也不说话。

  等到梦醒,他早已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可四下里张望,哪里还有孙氏的身影呢?

  所以再后来,他就不去提孙氏,也不叫身边的人提起孙氏了。

  那种愧疚,早就没办法弥补,孙氏已经不在人世,即便他有心,也无力补偿什么,外头的人越是说起,他心中便越是难安,倒不如就当做一切已经随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过去的人和事,仿佛都不曾存在,也未曾发生,他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将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只有等死后,到了九泉之下,再向孙氏赔罪而已。

  然而今天,王川却说,当年的那些事情,那些他最不愿意再回过头去面对的事情,就这样被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无所遁形,他也无从辩解。

  他不怪王川对黎晏的坦白,王川有王川的考量,换做是他,在那种情况之下,也会坦白直言。

  魏业合上眼:“没想到,过去了十四年,还是藏不住。”

  王川还是哭丧着脸,嘴角往下吊着:“老爷,殿下说了,这事儿没完,奴才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虽然拿二姑娘说了事儿,可是看殿下那个样子,八成是没什么用。”

  黎晏会闹大吗?

  魏业心里面很清楚,他一定不会,为了魏鸾,他就绝不会。

  秦昭派郑归到齐州来暗查,什么人都没惊动,说穿了,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去调查当年的真相,去调查魏鸾的身世,就怕惊动了宫里的人。

  魏鸾的处境特殊又尴尬,毕竟是黎晏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从小在京城的时候,宫里头就是已经把她看在眼里了的。

  本来她一个商门女,多早晚也轮不到她进宫到太后跟前去请安回话,可因为黎晏的关系,小时候宫里她都常进常出。

  如今说她其实是秦昭的骨肉,连秦昭自己,也不好声张什么。

  对于此,魏业倒还算是放心。

  然则黎晏不会善罢甘休,大抵也是为魏鸾。

  他绷着脸:“他不会闹大,你也用不着怕,你把道理说给他听,他一定听得进去。至于他跟你说这事儿没完……”魏业苦笑了一嗓子,揉了揉眉心,“王川啊,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从前是咱们算计人家,把这世上的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又是白手起家的人,没什么输不起的,了不起,重头来过。可是现在不成了,现在家大业大了,顾虑也就多了,年纪渐长,也没了从前的气性。早年间又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儿,一笔一笔的,这些账,大概人家现在就要来讨了。”

  他深吸口气,略顿了顿声:“算计不动了,只能看齐王他想要什么,又想做什么了。”

  王川隐隐感到不对,可实在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

  这不像是魏业会说的话魏业拼了半辈子,就没有向什么人低过头服过软,当初白手起家那么难,他一样坚挺的走过来了,现如今却这样束手无策,说出这样的话,几乎和坐以待毙没什么两样,这是魏业?

  不,一定不是。

  王川眯了眯眼,略一抿唇,犹豫了好半天:“老爷真的就没别的法子了吗?奴才今天看着齐王殿下的样子,真是叫人后怕……”

  魏业倏尔笑了。

  这笑和先前的苦笑不同,他是眉眼弯弯,全都染上了笑意。

  他抬眼,一眼扫过去,又正好与王川四目相对。

  王川愣了下,下意识的挪开了眼。

  也正因为他匆匆挪开的这一眼,魏业面色一沉:“事到如今,连你都开始试探我了?”

  王川瞳孔蓦然放大,震惊之余,更兼害怕,双膝一并跪下去,两只手撑在身旁,叩首拜下去:“老爷,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也知道。你跟着我大半辈子,咱们是携手患难走过来的人,我的秘密你知道,你干过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出了事,你心里害怕,我理解。不过王川,”他一顿,声儿越发沉了下去,“你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陪我一路走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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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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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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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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