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是心平气和的在问,可是大堂外的古树上,落了三两只鸦,他话音落下时,正好有鸦鸣的声音传进屋里来,那声音透着一股子沧桑,叫人听的心内惶惶然。
冯正北的鬓边已然盗出了冷汗来,他下意识的说没有。
那头杜启崖也总算是听出了些端倪,合着把这两个人拿到府衙,是为陈家之故啊?
他面上虽然不露,心下却不免震惊。
本以为这位殿下在湖州城,不会有什么作为,加之关于魏二姑娘的流言一起,他乱了心神,就更不会对孙昶的案子多上心,横竖这么多天过去了,这案子仍旧一点进展也没有,无非是他齐王的身份压在这儿,没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催问,陈家先前为着陈昱明还关在牢中,就更不敢去追问。
可是出乎杜启崖意料的是,黎晏在偷偷地调查着证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这个王石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陈昱卿身边两个小厮,就是他的外甥。
得宝还关在府衙大牢里,他也问过了几次话,到没问出什么来,后来索性也不问了,反正案子归了齐王管,他连问话都是纡尊降贵到牢中去问,不好提了人来升堂,费力也未必讨好,便索性不做。
杜启崖心念转过,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么一个念头也许,在得宝进城之前,是见过黎晏的?
他如实想,便急于求证,话在嘴边儿过了好几个过,临了了又拐了好几道弯儿:“殿下拿了这两个人,下官知道这个王石头是刘吉和刘祥的亲娘舅,殿下是查到了什么吗?”
黎晏侧目去看他:“看了杜知府果然是聪慧夙成的一个人,我只问了这么几句话,杜知府就能猜出个七八成来。”他说着顿了顿声,转了转手腕子,没再看杜启崖,“是,我查了陈昱卿身边的人,后来发现,这个王石头,半年多之前突然发了笔横财,在陈昱卿出事前不久,他又得了一大笔钱,置办了宅院,安置刘家一家子人。”
话音落,他才终于又正眼瞧杜启崖:“他是在你知府衙门都留了名儿的人,杜知府觉着,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吗?”
“知恩图报?”却不料杜启崖还没开口,跪在堂下的王石头却莫名激动起来。
他挣扎着要起身,甚至想要往前扑。
赵隼一时吃惊,唯恐他没个分寸,冲撞黎晏,当下一抬腿,照着王石头肩胛处一脚踹过去,王石头一阵吃痛,闷哼一声,便已侧翻在地。
旁边儿的衙役有眼色的很,三两个上前去把人押住了,好叫他动弹不得。
赵隼那一脚,下了十足十的力道,王石头这大半年来也算是养尊处优,就是以前,也是他姐姐与姐夫养着他,他哪里劳苦过。
是以这一脚,叫他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黎晏几不可见的摇头:“这么多人在,你怕他伤了我不成?把他踹出个好歹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赵隼一低头,请了个罪,但到底黎晏也不是真的要问责,他便猫着腰退到了黎晏身侧去站定住,一概后话都不再提。
那头王石头也略略缓过劲儿来,一抬头,眼底全是不甘:“那是他们家欠我的,要不是他们,我也不能伤了脸。穷苦人家讨媳妇本就不容易,他们害的我破了相,这城中更没人敢跟我……”
“人家是因为你破了相吗?”黎晏懒烦听他絮叨,一扬声打断他,“你命硬克妻,谁敢跟你?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谁敢嫁你?难道跟着你,一辈子吃姐姐姐夫的?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这些钱,是不是冯正北给你的,不论是半年前的那一笔,还是你拿来给刘家人置办宅院的那一笔”
他问完了,一侧目,发觉魏鸾冲他正使眼色,想来是有什么话,他遗漏了,而她坐在一旁,却不好开口。
故而黎晏顿声下来,又细细的回想突然他脑中灵光闪过是了,王石头方才激动地模样,说刘家人欠了他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反过来,厚待刘家人呢?
冯正北前前后后给他银子,他只怕更是一文钱也不会用在刘家人身上了!
黎晏面色一沉:“你既说他们欠了你,而我想来,他们肯心甘情愿养你这么些年,大约是连他们自己也觉得,亏欠了你的。你又哪里来的好心,还给他们置办宅子,买了一屋子服侍的奴才,叫他们不必再水深火热的活着,反倒养在大宅子里享清福?王石头,你是这样好心的人吗?”
王石头一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到头来,缓缓地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了冯正北身上。
冯正北心下咯噔一声:“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此时与他多做争论无益,冯正北到底比他有些脑子,正过身,朝着黎晏的方向猛磕了几个头,“齐王殿下明察,小人真的不知道,王石头怎么会给刘家人置办宅子,而且小人也和赵总管说了,那些银子,不是小人的,小人只不过受人之托,叫把银子转交王石头手上去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哦?”黎晏扬了声,尾音音调一挑,“这么说来,你一推干净,你倒成了不知情,稀里糊涂给人利用的那一个了?”
冯正北一面吞口水,一面喊冤枉:“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负责给他银子的……”
“混账东西!”黎晏手上的惊堂木,终于还是拍响了。
堂下王石头和冯正北二人皆吓了一跳,呆呆的往上去。
那头黎晏沉声又开口:“你既毫不知情,如何就那样乖巧,听了人家的话,把银子送到王石头手里去?”
“我是……我只是……我这……这,我送那些银子,就……”他吞吞吐吐的,看看黎晏,又去看王石头,话分明到了嘴边,却犹豫着不说完整了。
赵隼眸色一暗,已然明了:“送到王石头手上的银子,是你克扣过的,你答应送这笔钱,也只是想从中捞一笔,而叫你送钱的人,决计不会自己去见王石头,至于交办什么差事,这里头到底有没有你的事儿,那就是后话了,最初,你只是为了钱,是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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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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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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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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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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