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陈家?
不。
陈家于黎晏而言,是极陌生的存在,如果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那便是不喜欢三个字吧。
这家人,从陈正廷这个长者,再到陈昱明这个同辈人,没有一个叫他喜欢的起来的。
要么是气焰嚣张,仗势欺人,要么是心思极重,深不可测。
和这样一家人打交道,难受又累得慌,如果有可能,他倒愿意一辈子不与陈家人往来。
陈昱卿之死,不管到底是不是陈家内宅之祸,还是外头有什么人想搅扰的陈家宅子不宁,与他都毫无关系。
魏鸾前半句说得对,他们特意走一遭湖州,还平白被卷入这诸多纷争之中,为的,不就是救孙昶一命吗?
只是事赶事,既到了这一步……
黎晏沉了沉声:“前几日不是还交代了,叫你们盯着点儿温瑶吗?”
赵隼一直提着精神等他问话呢,掖着手,竖着耳朵,这会儿听见他这一嗓子,忙肃了肃面皮:“是,一直盯着,温姑娘那里倒没什么异常的,每日照旧是家中与秀坊两头跑而已。奴才也打发人去打听过了,他们家还是老样子。刚出事儿那几天,温姑娘是没出过门的,过了有大半个月,她娘病倒了,实在没法子,她才又回秀坊去做工,换了银子贴补家用。”
这倒是人之常情。
傍晚时分遇上陈昱卿那么个不着调的,当街叫拦住了,换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怕是要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出门,要是有些骨气的,恐怕寻死觅活的事儿也干过了。
那天要不是正好遇上了醉酒的孙昶,温瑶会遭遇什么,他们已然可以想到。
可黎晏仍旧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
他反手摸鼻尖儿:“她从前也有过至晚方出城归家的时候吗?”
赵隼想了想:“有倒是有,可极少。温姑娘在刘家秀坊做工也有些年头了,她是家里的长女,到这个年岁还没有出嫁,实在是因为家里头穷苦,拿不出嫁妆来,倒也有人家看上她的相貌和手艺,可实在是穷,底下还拖着三个弟弟……”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来二去拖到现在吧,这几年在刘家秀坊做工,除非是遇上城中有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把她叫到家中去看绣样,平日里她从不晚归的。”
家里头就这么一个孩子能顶事儿,底下的弟弟年纪都还小,什么忙也帮不上,温瑶那个娘,身体又一向都不大好,是以她检点的很,很少在外头多做逗留。
其实魏鸾想来,温瑶的心,大概是一潭死水一般。
没了心的行尸走肉,每日活在这世间,从来都只是为别人而活,那个家,并不是她的家,也不可能带给她任何的温暖,那一家子人,从老到小,都只会在她身上榨油,等榨干了,卖个好价钱……m.χIùmЬ.CǒM
魏鸾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黎晏眼尖,眉心一跳:“也没起风,怎么打冷颤?”
她说没事,面色却沉重得很。
魏子期侧目看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命数,至少,她能叫表哥高看一眼,放在了心上,又为她,失手打死了陈昱卿,她的命,也不算极苦。”
黎晏听他这一番话,显然不悦,眉眼处往下一拉,沉了面皮,再不发一言。
魏鸾心下也怅然。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可笑。
且不说这次的事情,便是一切如常,孙昶都未必能把她迎回家去,上有严父严母,下有贤妻娇女,一个温瑶,算什么呢?
更别说为温瑶失手杀人的事儿一出,温瑶和孙昶之间,就更加不可能了。
孙家宅里,绝容不下这样的一个温瑶,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尽管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大家心下明了,此事和温瑶,和孙昶,都不大有关系,但在舅舅与舅母的心中,总归横着一根刺。
孙昶能为她做出这种事情,诚然也有醉酒之故,可毕竟还是为她失去了理智。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哪怕只是个妾,也难保将来孙昶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那是孙家的长子,家业是要交由他来继承的,孙家冒不起这个险,也不可能叫他去走这一步。
只是同兄长争执这个,没什么必要,况且黎晏那个脸色,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她不知道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许他真的以为,被富贵人家的爷看上,就是那些穷苦人家姑娘们毕生最大的幸事。
魏鸾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再去接这茬话,生怕再招了黎晏那股子劲儿。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黎晏:“现在还要盯着人家温姑娘吗?”
“我依然觉得她有问题。”黎晏不假思索的回她,正好也偏过头,与她四目相对,“这一切太过于巧合,你不要忘了得宝说过,如果换了别的什么人,恐怕孙昶没那么大的气性,即便是醉酒,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到错手杀人的地步。”
他还是觉得,温瑶这个人,是早就有人准备好的,或者说,那天傍晚发生的事情……
魏鸾一拧眉,转而去问赵隼:“温瑶那天是去了谁家看绣样吗?”
赵隼说是:“城西的沈家。说是他们家大奶奶要做条裙子,寻了极难得的料子,想了好久才叫人去请了温姑娘过府看绣样,打算把裙子的活儿单交给温姑娘。”他一面说,一面又弯了弯腰,像知道她必然会追问似的,自顾自的又添了两句,解释道,“姑娘大概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这活儿要是交到秀坊,秀坊的人派到温姑娘手上,温姑娘赚不了沈家的银子,只能拿她自个儿的工钱,可要是沈家大奶奶找上她,要她来做这条裙子,那就是额外的一笔银子了。”
所以温瑶私下里会在城中接活儿,而秀坊主人大约是为她手艺实在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她接的也不多,加上她家中也实在太过困难了些,便也就任由她去了。
魏鸾点头示意知道了:“那你如今,是不是要连城西沈家一并怀疑上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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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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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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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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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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