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摆手打发了那小厮退到一旁去,他赶路而来回话的,路上奔波又累了,赵隼一向是会体谅人,更会替黎晏笼络人心的,带了他到一旁,又塞给些散碎的银子,那小厮果真感恩戴德的接了,才又听了赵隼的话,略歇歇脚,便先回城去休息不提。
这头黎晏同魏鸾兄妹两个面面相觑,皆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一路自滨州而来,都顺顺当当,没有遇上沿途找麻烦的人,尤其是在近了湖州城的时候,那么也许……是他们想错了吗?
“如果杜知府没有派人……”
“或许我们错想了他。”黎晏沉了声,把魏子期的话顺势接了过来,“看样子,他在城门加派人手,真的只是为了防着城中再闹出人命来。”
“可要说来……”魏子期犹豫了一嗓子,掀了眼皮看过去,才发现黎晏面色不郁,“他也在朝为官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听不出殿下话中深意?殿下那样交代,为的是什么,他心里只怕有数,既然知道了,还要这样子加派人手防备着,那就还是别有居心。”
这就是魏鸾先前说的,即便是跑到府衙去质问杜启崖,黎晏也必定捞不着任何的好处。
杜启崖大可推说不明白,全是按着他的吩咐办的,可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他是明白的,他知道黎晏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别有居心是一定的,可杜启崖到底是图什么?
魏鸾把担忧的目光瞥向黎晏,却见他也只是做了沉思状,好半天都没有出声。
大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黎晏把面前的茶杯端在手上端详了须臾,嗤了声:“他大约是怕出了事,惊动了朝廷,届时皇兄派了钦差到湖州,一来二去,再查出他多年来的贪污,到时候,他、高通,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蠢货,就一个也跑不了。高通倒还好说,京中被贬都能保住官位的人,一场贪污案,至多他家中再花些银子,把贪的亏空补上了,别说命保得住,就是这案子,他也说不准能压下的下来。”
他这样说,魏子期便眸色一暗。
魏鸾或许不知情,他却明白,国库亏空更大,若能得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天子也乐得放了高通一马,换个地方,还舍个官位给他,其实巴不得这样的人,将来继续犯错或是得罪人。
高家有钱,又拼死拼活的想要保住高通的官位,所以只要他犯了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送到国库去,这就好比当年压榨魏家,是一样的道理。
横竖陛下心里有数,不会将高通再放在什么很重要的位置上去,如今的这个银曹,是还没出事,等到出了事……
魏子期心一横:“可是杜大人没银子、没手段,也或许,他穷苦多年,即便如今手上有银子,也舍不得把这些银子全舍出去,来保自己的命。”
黎晏一眼横过去:“你好像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又颇有不满和愤慨?”
他说不敢:“殿下的话,我听过自然就忘了,哪里来的不满和愤慨呢?”
魏子期和黎晏之间,好似从不能够和平相处,一言不合,就是火星四溅。
魏鸾暗暗吃惊,实在听不懂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咦了声:“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朝廷里的肮脏事,不要说黎晏,连魏子期也是无意叫魏鸾知晓的,于是两个人不平的剜了彼此一眼,却十分默契的谁也没有再开口提及此起。
魏鸾见问不出,索性也不再追问,省的说得多了,再要叫他两个针锋相对起来,她平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要调和他两个之间的不和与摩擦,眼下湖州城中频频生事,又有黎晏交代叫她不要多问多管,她心中难安,明面儿上还要端着一派的祥和安定,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什么也不担心,是以再没有心力去管他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便只希望,他们能瞧着眼下多事,不要再打这个嘴仗。
因这茬这样轻易揭过去,魏鸾吃了口茶,顺势又去看黎晏手上那只白瓷的小盏:“你先前不是说,等回了齐州,要想法子给京中送信,叫陛下知道湖州的事情吗?”
黎晏恩了一声,手上动作也一顿,白瓷小盏停在了他手上:“怎么了?”
“我记得来湖州之前,你说过的,这位杜知府,在朝中也算是有根基的人,他的同年也好,同乡也罢,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不在少数。”琇書蛧
黎晏觉得一定不是他想多了魏鸾的语气变了,连吃茶的动作都放慢了。
他侧目望过去,果然见她面色阴沉。
坏了,这是生出别的想法来,只怕是觉得,当初来湖州前,他的那番说辞,不过推诿,哪里有什么动不得的人和官,这个杜启崖,也没那么厉害,现在能给京城送信,叫皇兄记挂上湖州的水深,那当初她提起此事时,他说的那番话……
黎晏心下咯噔一声,白净的瓷盏重又搁置于案,发出一声闷响来:“我当初也不是敷衍哄你,眼下只是情势不同了而已。”
魏鸾哦了一嗓子,却显然不怎么相信他:“又有什么不同呢?我知道,无非是他违拗了你的心意,你大可以与陛下说,此人行事诡异,是该好好查一查,可归根结底,人家这样做不是说不通,他是一方知府,为了城中的安宁和安定,就算是违拗了你,又有什么?”
她几乎把黎晏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黎晏倒吸口气,实在是叫她倒噎住:“你也不要不听我说,情势如何不同,不是三言两语与你说得清楚的。当初是不知道杜启崖心怀鬼胎,你说的,是怕他和陈家勾结,要欺负孙家人,可你要知道,拿住这样的证据,太难了,况且为这个去查他一个四品知府,算来算去,不还是要算在你头上吗?不然我凭什么替孙家出这口气的?现如今是他违背了我的意思,说到底,幕后主使之人败坏了我的名声,他不思为我抓出幕后之人,反倒为一己私利,置我的交代于不顾,如此,我与皇兄面前告了他状,要朝廷留意湖州,便顺理成章,你明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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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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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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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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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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