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谌接了当珠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二姑娘这场病来的古怪,没有什么诱因,可是脉象虚弱无力,倒像是受惊所致。”
章氏的眉毛彻底拧在了一起:“这几日府里忙,也没见着鸾儿出府,早几日一直在我跟前侍奉,也没见什么外人,如何就受了惊吓?”
她一顿,声音又厉起来,一双丹凤眼扫过当珠和尤珠,临了还是落在了齐娘的身上:“你每日跟着鸾儿服侍,就是这样看顾她的?”
齐娘一点儿也不怕她,挺直了腰杆与她四目相对:“我奶姑娘一场,拿姑娘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样,夫人说这样的话,倒像是我不顾姑娘,叫姑娘一个人乱跑,受了惊吓。眼下周太医说受惊所致,连我也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受了惊吓了呢?”
她们这头正吵着呢,外头魏业已经黑着脸迈进了屋里来。
他甫一进内,就听见这吵闹声音,当下脸就更黑了:“吵什么?鸾儿病着,你们就在这儿这样吵!”
齐娘面色不善的收了声,倒是章氏,脸上满是不服气。
于她而言,齐娘始终不过是个奴才,这样子和她顶撞,这就不是为奴的本分。
魏业听见了……他打从进门那时起,就应该听见了齐娘所有的话。
她的指责是无端的吗?并不是的。
每日陪在魏鸾身边的,就只有这么些人,当珠和尤珠虽说是大丫头,可上头毕竟还有齐娘这个乳母在。
如今魏鸾莫名其妙就病了,周谌说是受惊所致,她们没有人知道,魏鸾何时受了惊吓,又是在什么地方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说到底,这不还是身边儿奴才们照顾不周吗?
她是做母亲的,询问两句,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
可齐娘又是怎么回的她?
章氏近来越发看明白了其实打从胡氏进府的那天起,魏业的心就偏了。
人的心偏了,就很难再正回来。
她也试着努力了,可是魏业却无动于衷。
如今齐娘与她蹬鼻子上脸的,魏业也当做没瞧见。
章氏身形略动了动,大抵是想要分辨几句的。
那头沅寿忙一把按住了她,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丫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章氏那口气,郁结于胸不得舒展,可是理智尚存时,她也明白,眼下魏业眼里就只有魏鸾的病,她和齐娘之间的口角之争,魏业根本就无心顾及,她若此时要闹,只会更招的魏业心生厌烦。
已经疏远至此了,难道还要自己再把人推出去一些吗?
章氏深吸口气,到底是忍下来:“老爷,周太医说……”
魏业却看都没看她,径直从她身边绕过去,在周谌面前站定住:“周太医,鸾儿还好吗?”
周谌摇了摇头:“二姑娘是受惊所致,我无从下药。”
魏业身形一时不稳,还是当珠低着头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稳住。
再开口,他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惊慌:“这人病了,无从下药,你是说……”
“魏老爷不用自己吓唬自己。”周谌勉强扯了个笑,“二姑娘这个病来的古怪,没人说得清楚她何时受了惊吓,又是如何受了惊吓,我说无从下药,是因为没有对症之药,既无对症之药,何必要苦了二姑娘去灌些汤汤水水的。”
“可这人病下去,不吃药怎么能好?”魏业眉头紧锁,“周太医你医术高明,总要给个主意才是啊。”
周谌背着手,盯着魏业看了半天,临了了,长叹一声:“我是做大夫的,有些话,不该我说,但二姑娘这样……”
他反手摸了摸鼻尖儿,又咳嗽一声:“多半怕是邪祟缠身,魏老爷只管请了得道高僧来做法,与二姑娘化解了也就是了。”
不要说魏业,就连章氏她们也全都惊住了。
一个太医,说出这样的话……怪不得周谌方才犹犹豫豫不想说。
魏业吞了口口水:“周太医,你这……”xǐυmь.℃òm
“二姑娘病成这样子,我没有方子可以开,魏老爷也只管去请大夫,这齐州城的名医便是你遍请了来,也都是这句话,无从下药。”话说出了口,后头的话再要说,好像就没有那样困难。
周谌长舒口气,几不可见的松了松眉心处:“如今也只有这法子,请了人来看,到底是什么冲撞了二姑娘,等看完了,做了法,多半也就好了,如果还是好不起来,那……那可就真是无力回天了。”
魏业浑身的力气,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抽干了。
床上躺着的那一个,是他的心肝儿。
打从魏鸾落生,他就拿她做掌上明珠。
从前在京城,多少人说她克母,生来不祥,他却置若罔闻。
等她长大一些,那张脸真是像极了孙氏,他便愈发喜欢她。
而他的鸾儿,今岁十三,周谌却说……他说什么来着?无力回天。
周谌也上了手去扶魏业:“魏老爷不必急着伤心,我虽无从下药,但安神的方子还是能开,先开了安神的方子吃下去,魏老爷若要寻了得道高僧”他拖长了音,“不妨到殿下那里去问上一问。”
魏业登时抬头回望过去:“齐王殿下?”
这四个字一出了口,章氏便莫名心头一颤。
怎么……又和黎晏扯上了关系呢?
魏鸾的事,每每与黎晏扯上关系时,她都吃了暗亏。
今次魏鸾这个病来的这样古怪,周太医的言行举止更是叫人捉摸不透,现下还直接说出齐王来。
她拧眉上前三两步:“难不成殿下还认识什么得道高僧,能够替鸾儿化解这一劫?周太医这样说,倒叫我们不敢信了。”她一面说,一面又解释两句,“原不是说信不过您的医术,可这样的事,简直匪夷所思,叫我们怎么敢轻易就信呢?”
周谌不卑不亢,却不看她,只是盯着魏业:“我与二姑娘无冤无仇,倘或二姑娘的病能治,我何故如此?魏老爷,你是个明白人,我若耽搁了姑娘的病,给殿下知道了,也没我什么好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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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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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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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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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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