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子期进门见到黎晏的那一刻,还是客客气气,又带着三分恭谨的。
魏鸾跟在他身后,看起来老实极了。
黎晏的视线始终绕过了他,落在魏鸾身上,瞧着她那副乖巧模样,嘴角洋溢出的笑是止不住的。
魏子期与他拜过礼,刚一直起腰来,就把黎晏脸上的笑意尽收眼底,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连带着眼神也暗了暗:“从回到齐州也有日子了,殿下先前两次来话,我都抽不开身,实在应该我设宴给殿下赔罪才对。”
黎晏欸的一嗓子,示意他兄妹两个坐下说话:“没有这样客气生分的话,从外面办事回来,不得空是正常的,我原也没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
他一面说,一面去看魏鸾。
魏鸾正好也回望他,二人四目相对,她自然看穿了他眼底的询问。
于是她略一拉平唇角:“我大哥并不是外人,你既然帖子下给他,难道现在还能把他支开不叫他听吗?”
魏子期一听这个话,眼皮立时突突的跳了两下。
不好,实在不好。
这哪里是黎晏心血来潮想见她,分明是两个人先前就合计筹谋过什么,今天是个什么情形呢?
魏子期胸口憋着一团火气,带着责备和怨怪的目光,就投向了魏鸾。
魏鸾抿着嘴,呼吸也变得重了些:“我知道我又擅自做主了,但是大哥别忙着生气……”她略怔了下,再开口,是钝钝的,一面说话的工夫,还看了黎晏一眼,“我没想到他会把帖子下给大哥,本来神不知鬼不觉,至多惊动爹的……”m.xiumb.com
她像是先服软,低头认了个错,知道是她自作主张。
可是甭管她想做的是什么事,事已至此,这其中还少不了黎晏鼎力相助,他现在知道了,还能改变什么呢?
当然是不能的。
黎晏敢给他下帖子,自然是不怕他知道。
魏子期咬牙切齿,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怕一开口,拿语气和声调不对,要冲撞了眼前这位齐王殿下的。
可他眼底的怨怼,又哪里藏得住呢?
黎晏看在眼里,嗤了声:“你是为人兄长的,她近来过得怎么样,你真知道吗?”
魏子期眼底一震:“殿下?”
黎晏的口吻,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可叫他听来,却格外不舒服。
他不知道?这是他的亲妹妹,再关切不过了。
“你比我虚长些,但我一向没有与人兄长弟短的习惯,”黎晏眼风扫过魏鸾一回,很快收起了那样的眼神,“我叫你一声子期,你别觉着不受用。”
魏子期忙说不敢,反倒是魏鸾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黎晏只当没瞧见,只管继续说他的:“阿鸾先前挨打的事,你不知道?”
魏子期心下咯噔一声。
他知道的,是那天王川很没有分寸的跑到爹的书房特意说的。
但是对外头,他可从没有松过口,是为着一旦松了口说知道此事,少不得还要到宋家去理论,既然他当日都劝了爹不要再追究,他自己又怎么可能拎不清?
然则……若然如此,黎晏是怎么知道的?
魏子期一面点头应了声我知道,一面又端着小心的反问黎晏:“殿下是如何知晓,我已然知道此事的呢?”
可是黎晏的回答,模棱两可的,越发叫他摸不着头脑:“这齐州城,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而没有我知道不了的事。子期,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也知道,当日章氏和魏子衍是拿什么威胁阿鸾,要她劝我别再追究宋宜,高抬贵手,放过宋家。两个都是你妹妹,一个挨了打受委屈,另一个还要叫他们拿了婚事来大做文章——”
黎晏稍顿了顿,脸上的寒意愈发重:“更不要说这两日你们家西院闹出的乱子了。周太医的话,你都忘了?西院那一位究竟有没有大碍,真如那些个大夫说的那般厉害?既然不是,那他们如何成了一条舌头。这其中一切,不过是阿鸾嘱咐过我,不要再深究,免得损了你们家的颜面而已。但你自己呢?你爹呢?你们就真的算了?”
“自然不是——”
魏子期几乎脱口而出,连魏鸾也略显得有些吃惊。
章氏到底是继母,是长辈,他又能够做什么?至于爹……魏鸾每每想起,虽然也会有些失望,却始终能够理解,爹是一家之主,这件事,实在不该闹到明面上来,打了章氏的脸,确实能给她出口气,可魏家以后还要不要立足齐州,立足大梁?
“大哥,黎晏不是要逼……”
“我当然不是要逼你们计较章氏。”黎晏打断她的话,显然是不打算叫她打这个圆场,“但是,你今天才刚知道她见过我,暗地里筹谋了一些未曾与你商议的事,就急着吊脸子,子期,你自己觉着,合适吗?她受委屈,被冤枉,你们每人替她出头,她要给自己筹谋些什么,还要受到你的责备?你自己的亲妹妹,你反倒一点不知道心疼了?”
他一连串的问题,几乎要把魏子期给砸懵了。
这也是他捧在手心儿上长大的孩子,他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了?
可是深闺中的姑娘,整日精于算计,处处钻营,这就是为她好?
黎晏从以前就是这样,一味的惯着她、纵着她,从前她骨子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劲儿,焉知不是他的错。
只是这样的话,魏子期实在是没办法说。
一则是黎晏此时的控诉,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尖儿上,二则……便是他一直端着的、铭记于心的,也希望魏鸾能够牢记一辈子的——那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了。
他又抬头去看魏鸾,却见她脸上和眼中都写满了焦急,好似怕他同黎晏针锋相对。
魏子期叹气,几不可闻的,声音很轻:“所以殿下还没跟我说过,鸾儿见您,是请您帮着办什么事?”
黎晏高高的挑眉,横竖话也说到了这份儿上,便也就一股脑的,将前几日魏鸾的那番说辞,略改了改样儿,更和软的与魏子期和盘托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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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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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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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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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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