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听李霁说,你妈生他的前一天还在工地监工。李霁也没缺心少肺,四肢不全。”
“扑哧!”
随后而来的表姐夫笑喷了。
大表姐噎的说出话来。
张爷爷瞪张跃民:“你胡咧咧什么。”
“老爷子,我笑是李擎也说过类似的话。”表姐夫解释:“不过对象是我岳母。”
张爷爷顿时知道自个过于紧张,“怪不得他俩长得像。”
“是呀,是呀。”表姐夫附和,随后对妻子道:“爷爷奶奶什么不懂啊。你能想到的爷爷奶奶早想到了。”
大表姐在家是个当家作主的人,家里家外一把抓,一把手习惯了,又比张跃民大十来岁,张跃民在她眼里就是小青年,潜意识里觉得该听她的。
两老口好说话,说什么都没意见,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大表姐压根忘了,人家吃的盐当真比她吃的米多。
丈夫这么一说,大表姐很尴尬。
张爷爷打圆场:“屋里热,外面凉快,去葡萄架下。跃民弄个石桌石墩特方便。”
大表姐扶着老人迈过高高的门槛。
以前房子门槛都高,张跃民装修的时候,瞧着门槛和门好好的,就没砸了弄新的。由于门和墙壁都是老物件,不看屋顶,这处宅子很是有韵味。
大表姐见多识广,随父母第一次到张家,看到这个方方正正宽宽大大的院子,依然很意外。
进入室内,风扇、冰箱、电视、沙发一应俱全,大表姐顿时明白,张跃民为什么不想跟他们沾亲带友。因为人家不需要。
大表姐刚坐下,梁好运就拎一个西瓜过来。
表姐夫忙接过去,瞧着西瓜很大,“特供买的?”
“不是。平安县的百姓送的。”
大表姐不由地问:“送的?”
梁好运:“平安县那边的瓜农种的。纯天然。”
“现在市面上还有纯天然的东西?”表姐夫惊讶。
梁好运点头:“那边有几个养猪场养鸡场,肥料多的很,周边的种植户都不需要买化肥。”
“价格也不便宜吧?”张爷爷问。
最近这段时间多是张爷爷买菜,物价比早些年翻一番。张爷爷没少抱怨,怎么不去抢钱。
梁好运笑着说:“到那边买便宜。去菜市场,二道贩子倒一下手肯定贵。这个瓜虽然种的早,不过种植户勤快,每天上午掀开塑料薄膜晒太阳,听说挺甜的。”随即给张跃民使眼色。
张跃民拿刀一切两半,他表侄子霍然起身,眼巴巴看着张跃民。
张跃民乐了,指着其中一半:“这半不切了,我给你找个勺子,挖着吃?”
小家伙第一反应是看他妈。
大表姐强烈反对:“不行!西瓜涨肚,吃不完浪费!”
小家伙吓得躲到他爸爸身边。
张跃民长这么大就没挨过吼和骂。他犯了错,张爷爷张奶奶也是语重心长的同他聊。看到小孩被他表姐吓得恨不得缩壳里,张跃民忍不住皱眉。
“吃不完放冰箱,走的时候拿回家继续吃。”张跃民朝厨房努一下嘴,“去,拿勺子去。”
小孩不安地看一眼他妈。
张跃民把刀递给梁好运,去找勺子。
大表姐眉头紧锁。
张跃民权当没看见,递给小孩,“抱着吃。这才是西瓜的正确吃法。”
“谁跟你说的?”大表姐忍不住问。
张跃民:“张老师自己说的。我可是帝都大学的老师。”呼噜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听我的没错。我学生都比你妈厉害。”
大表姐也是大学生,可惜她的学校只是普通大学。
小孩子的奶奶和爷爷没少在家夸张跃民,全国最高学府的老师。小孩听张跃民这么一说,当真信了。
大表姐可不是孩子,没那么好糊弄:“你教的是计算机!”
“你的意思我不专业,合着你上的是农学院?”张跃民反问。
大表姐当然不是,顿时无言以对,气得只能干瞪眼。
表姐夫平时也觉得他老婆对孩子过于严厉。大表姐的意思,就这一个孩子,他们为人父母也只有一次机会,不严不行。
表姐夫难得看到妻子被挤兑成这样,不想幸灾乐祸也忍不住抿嘴笑:“好了,好了,又不是你的钱买的。浪费也是浪费他的钱。”
“谁的钱不是钱?”大表姐反问。
表姐夫被噎着了。
梁好运递给他一块瓜,“尝尝。好吃回头我多买些。”
表姐夫咬一口,满嘴沙瓤,“这个瓜好。”
梁好运转向小孩:“吃不完就给你表舅,别憨吃啊。”
小孩很是乖的使劲点头。
大概吃了一分钟,就吃不下了。
张跃民以前是打死不和面。梁好运身怀六甲,张跃民打死也不敢让梁好运和面。然而他还是不喜欢,于是一周一次,一次三盆,一盆擀面条,一盆包饺子,一盆做馒头和包子。
天气热怎么办呢。张跃民又买一个冰箱,全放冷藏。冷藏塞得满满的,保鲜层很空,正好放保鲜层。
为人父母,认为孩子不懂,极少说话算话。
小家伙看到张跃民当真给他放冰箱,轻轻扯一下他爸爸的手臂,捂着嘴巴小声说:“我喜欢这个舅舅。”
表姐夫趁机说:“你得好好学习。你这个舅舅只喜欢学习好的小孩。”
张跃民的职业太唬人,小孩信以为真。其实张跃民只喜欢懂进退,不给他添麻烦的人。
对于孩子,尤其张跃民即将为人父,总是多一些包容。
张跃民从堂屋出来,该做饭了,便问小孩:“中午吃什么?”
小孩被问懵了,吃什么他说的算吗。
“想出什么?”张跃民换个问题。
小孩下意识看他妈。
张悦芳以前被惯的连中专都没考上。有了孩子之后,对孩子也厉害,不过她的严格是学她爷爷奶奶。因为老两口教个帝都大学老师出来。兹孩子不犯原则性错误,母女俩都有商有量。
大表姐的厉害是把孩子从头管到脚啊。
张跃民忍不住说:“您可真厉害,吃什么都要看你的眼色。”
“小孩子什么都懂,不管严点不行。”大表姐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以后你就懂了。”
张跃民:“我以后也不会像你这样。”
“那你的孩子肯定没你有出息。”大表姐立即接道。
张跃民乐了,“我毕业于全国最高学府,孩子比我有出息,上天啊?再说了,基因这东西玄乎的很。我生父那个人渣都能生出我这么爱国爱家的新时代好青年,我孩子长成啥样,还真不是我说了算。”
“歪理!我不跟你说。”大表姐道。
张跃民嗤笑一声:“那我还得说。甭管我孩子将来啥样,至少不会把合该虎头虎脑的小男子汉,养的跟猫崽子一样。”瞥一眼她,拉着梁好运去厨房。
大表姐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蹦出来,张跃民到厨房了。大表姐就找她儿子,看热闹看的正欢的小孩下意识躲到他爸身后。
这么一会儿,张爷爷也看出大表姐过于严厉,只是她虽然是张跃民的表姐,却跟张爷爷没什么关系,张爷爷怕招人烦,也不好说什么。
张跃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张爷爷就多两句嘴,“跃民他姐,别跟跃民一般见识。他脑后长反骨。以后再跟他说什么,别用过来人的语气就好了。”
“我就是过来人啊。”大表姐奇怪。
张爷爷于是问:“你以前当过父母?”
大表姐被问住了。
张爷爷:“你现在教育孩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才是过来人。跃民他大伯,我们没教好,有了经验才教出个大学生。不到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都没资格说自己是过来人。”
大表姐语塞。
表姐夫也是这个观点,“老爷子,您说的对,我们以后一定改。”
张爷爷谦虚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因为孩子跟孩子不一样。再说了,我就上了三年私塾,远不能跟你们这些大学生比。”
“老爷爷就上三年?”小孩惊呼,“你怎么还有退休工资啊?”
张爷爷:“以前小鬼子欺负咱们,我们把小鬼子赶走,国家对我们这些人的照顾。”
小孩懂了:“跟我爷爷一样?”
“对!跟你爷爷一样。”
小孩立即说:“我以后也要当兵打鬼子。”
“打鬼子是以前的事。”大表姐道。
张跃民想出去。
梁好运一把把他扯回来。
张跃民低声问:“怎么了?”
“你出去干什么?”
张跃民朝外面看一眼,“提醒她别跟孩子瞎说。”
“爷爷会说。”梁好运侧耳,“不信你听。”
张爷爷道:“跃民她姐,你这样说我得批评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鬼子被咱们赶出去,可不是因为咱们把他们打服了。再说了,我说的小鬼子,是指所有洋鬼子。”
大表姐这波人,没见过鬼子的残暴,又不像她儿子这一代,自打懂事,国家一天比一天繁荣,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并不觉得国外比国内好。所以她这代人很崇洋。
张跃民的一些校友,宁愿到国外刷盘子,也不远在国内当人上人。
大表姐周边的同龄人也跟张跃民的校友差不多,每天在这种环境中,大表姐就觉得国外各种好,国内各种糟心。自然而然忘记了“八国联军”。
张爷爷的话让大表姐想起小时候,爷爷跟她讲的抗战故事,脸瞬间火辣辣的疼。
小家伙瞧着不对,悄悄跑到厨房小声说:“表舅,我给你烧火。”xǐυmь.℃òm
“你会烧火?”张跃民不信。
小孩点头:“我爷爷家也有地锅。爷爷说地锅做饭香。表舅,我想吃鸡腿。”
“刚刚问你不说。”张跃民道:“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说。你说了不一定能吃上,不说肯定吃不上。”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一下头:“我想吃鸡腿呢?”
“有。”
今儿周六,难得手机也没响,张跃民一早就去买只鸡和排骨。张跃民本想买鱼,怕梁好运吃着反胃就没敢买。
张跃民已经把排骨剁好了,就先做糖醋排骨。
梁好运看着锅,张跃民把鸡胸肉挑出来,切丁腌制备用,留着做宫保鸡丁。其他的鸡肉剁成块,跟木耳等物一起炖。不过是搁炉子上面炖。
天气热,张跃民也不想在厨房待太久。
宫保鸡丁出锅,张跃民又炒个青菜,拍个黄瓜,糖拌西红柿,就差不多了。
看似不多,鸡肉盛两盆,糖醋排骨满满一盆,黄瓜和青菜也是用盆。以至于六个大人加一个小孩愣是没吃完。
小孩大概发现他妈斗不过他表舅,中午吃饭时特机灵,挤到张跃民和张爷爷中间,而且只要半碗米饭,挑肉和甜滋滋的西红柿吃。
大表姐很想数落儿子两句,抬头不是看到张爷爷就是对上张跃民,只能把话咽回去。
小孩有张跃民撑腰,胆子大一点。回去的路上看到洋快餐,嚷嚷着要吃。大表姐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小孩瘪瘪嘴要跳车,去找他表舅。
表姐夫无语又想笑,劝妻子:“买一个汉堡。他一半我一半。再说了,那东西就是面和肉,偶尔吃一次还好。”
小孩嘀咕:“要是表舅,肯定让我吃。”
“想得美!你表舅连可乐都不给你喝。还表舅。”大表姐瞥一眼儿子。
小孩吃一口西瓜:“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小孩想想:“下周还去表舅家。”
“我没空。”
小孩找他爸。
红灯亮了,表姐夫停车,回头说,“有人结婚,我和你妈得去吃喜酒。你去不去?”
常年没什么好吃的,小孩肯定去。
小孩不缺好吃的,不乐意去:“我要去表舅家。老爷爷说表舅的狗会踢球,我要跟表舅的狗踢球。”
“送你去也行。不许调皮。”
小孩使劲点头。
周六一早,小孩就要去。
大表姐盯着儿子写一天作业,周日上午才把他送过去。
说上午不准确,应该说早上。
小孩晚上睡得着,五点钟爬起来就把他爸妈闹醒,七点就吃饭了。
现如今路上车也不算多,七点半就到张跃民家。
梁好运身体乏,张跃民没做那么早。小孩到的时候,张跃民刚把饭菜端出来。
小孩冲他爸妈挥挥手,不等俩人进来就把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表舅,我来啦。”
“你爸妈呢?”梁好运下意识问。
小孩指着大门:“他们走了。有事。我爷爷奶奶也有事。表舅,你有没有吃过汉堡?”
张跃民多精明一人啊,小孩的那点小心思,他不猜也知道。
“汉堡?那是什么东西?”
小孩说:“很好吃很好吃的一个东西。我知道哪儿有卖的,我请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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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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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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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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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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