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身后有梁好运,还有全厂的婶子大娘,嫂子大姐撑腰,压根不带怕的。再说,农村妹子泼辣惯了,只有她一人,她也不怕。
张桂花抬起下巴,鄙视他:“你哪个眼看我打人?你们来找我,我还不能问问找我啥事?”
这话把男人问住了。
王美丽想到她的目的,扯一下她男人的衣角,“好运,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咱娘俩聊聊?”
“啥话不能在这儿说?”张桂花往四周看一眼,“又没外人,让她们听听有啥了?”
做食品生意,尤其车间还无法规范的情况下,梁好运很怕员工带着情绪上班。
三不五时地跟她们聊,大伙儿进了厂就是一家人,要互相帮助,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她,能帮的她尽量帮。以后扩大生产,再招工人就让她们当小组长。年底评先进个人,劳动模范,多了她没有,至少奖半个月工资。这个待遇跟小的国营单位差不多了。
现在企业少人多,这些婶子大娘也都不傻,没少找人打听,得知住家保姆一个月才一百块钱,干不好还说辞就没辞退,再对比在食品厂,虽然吃饭要钱,但有生活补贴。加班有加班费,平时她们在宿舍翻天作地,梁好运也不管。所以很多人都很珍惜这份工作。ωωω.χΙυΜЬ.Cǒm
尤其得知梁好运帮张桂花办存折,不论张桂花的爹娘托谁来说,梁好运都没把工资交给他们。再碎嘴的女工也说不出梁好运一个“不”字。
同一个厂区,国企领导就很羡慕好运食品厂的团结。
张桂花这人头脑简单,梁好运说好运食品厂是大家的,大伙儿就是亲人,她心里还真这么认为。所以这话说出去特别理直气壮。
梁好运都忍不住笑了。
众人一看她笑,也忍不住乐了。恨不得打起来的人还吆喝:“说得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还找个地方聊聊?当我们厂长跟你一样闲!”
“你说话咋这么难听?”王美丽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说话的婶子轮着擀面杖出来:“咋了?想打架!”
这个年代的农村有至少一半文盲,可不懂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年代的女人每天听着“妇女能顶半边天”长大,自诩不比老爷们差。
农村人了解农村人,农村老娘们打起架来可比老爷们豁得出,那是逮住啥咬啥逮住啥撕啥。
王美丽的男人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就算敢跟泼辣的老娘们打架,也不敢招惹一群。于是,对张桂花说:“我们找你有事,不是来打架的。”
张桂花都无语了:“我问你们啥事,你们扭扭捏捏不说,还怪我?”
男人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大中午的很热,哪怕张桂花早把帽子工作服拿掉,穿着短袖裤衩,站在太阳下也热的受不了:“说不说?不说就算!”大手一挥,就要带着姐妹们走人。
王美丽连忙说:“说,我说。听说你跟人说,婚丧嫁娶考上学,有困难都可以找你,是真的吧?”
帝都的工人禁不住皱眉。
五里坡的人同时瞥一眼梁好运,这话梁好运只跟他们村人说过。原话好像是生老病死考是上学,有困难找她。
虽说跟王美丽说的不一样,可也没差多少,这事王美丽是咋知道的。
梁好运小声跟身边人说:“问问她听谁说的。”
梁好运身后拖着扫把的人出来,抬手指着王美丽,忘了手里的扫把,结果就是扫帚指着王美丽:“我们厂长只跟乡邻乡亲说过这话,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王美丽一听真有此事,顿时硬气了。
五里坡很多人都在食品厂做事。家里没年轻女人的,男人也被张保栓带去跟刘向东打工。还有几个帮段老三送电脑。
梁好运和张跃民等于他们的饭碗,五里坡再没良心的人也不敢跟王美丽说这事,给梁好运添堵。
张桂花忽然想到一个人:“罗兰香告诉你的?”
王美丽的脸色一下变了。
帝都的工人忍不住问:“罗兰香又是谁?”
“厂长的大妈。”五里坡的人很是不介意把罗兰香干的事告诉同事们。
这些人不敢相信,忍不住说:“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拿儿女辛辛苦苦攒的钱补贴娘家人,就不怕儿女将来不孝顺?”
有人笑道:“怕啥?这女人没养过厂长,不还是觍着脸找来了。偏偏咱们还不能不见。否则,她跟人胡说八道,以后谁还买咱们厂的东西。”
王美丽的眼睛猛一亮。
梁好运眉头微蹙,这个女人,不会真有此意吧。
张桂花也注意到这点,不由得看梁好运,这咋办。
梁好运走出来:“桂花,谢谢,歇会儿吧。”
“桂花?”王美丽下意识问。
梁好运笑吟吟看着她:“来找你闺女梁好运,却连自个闺女长啥样都不记得,你是我妈?谁信呢。大伙儿信吗?”
众人的眼睛猛一亮,对啊,她们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
“我估计不是。”还拿着擀面杖的婶子道:“你妈改嫁的时候你才三四岁,根本不记事,中间隔了这些年,早忘了你娘是黑是白。她肯定知道你家的事,觉得你是个办厂的,要脸,所以就冒充你娘来要钱。”
王美丽的脑袋宛如浆糊,不由得看她男人,这人说的话,我咋一句也听不懂。
王美丽的男人听懂了,可他不敢信,居然认错了。
“你才是梁好运!?”男人难以置信地问。
张桂花双手叉腰:“废话!你见过几个厂长穿着的确良短裤短袖?”
梁好运今天本打算穿去年张跃民给她买的裙子。早饭后忽然想到要来一批面粉,梁好运就把黄裙子换成白色裤子和修身短袖。
这身衣服在一群衣裳肥大的婶子大娘当中很显眼。然而,食品厂的女工大部分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五里坡的人不舍得买贵衣服,帝都市的工人舍得。
梁好运跟她们站一块,就不是特别显眼。最主要一点张桂花冲太快,一群人还没到门口,她就跑到王美丽跟前。问的还特理直气壮。王美丽顾不得打量其他人,自然就误会了。
王美丽张了张口:“好运,我”
“直接说事!”梁好运也嫌晒得慌,懒得同她废话。
王美丽下意识看她男人,这是说还是不说啊。
男人点一下头,说!
王美丽心底的那点理直气壮没了,心虚的不行,表情也带有几分祈求:“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想来找你。”
此言一出,众人乐了。
王美丽疑惑不解,有啥好笑的。
食品厂这些女人有了工作,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就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类似的话,她们家亲戚可没少说。
梁好运:“我让你直接说事!甭跟我扯这些。我爷爷死了,奶奶摔个半身不遂,我考上学也没法去,你在哪儿?比苦我比你苦多了。我虽然嫁个大学生,可他无父无母,我们还要照顾两个年过七十的老人。
“不说我丈夫,就说这个食品厂,那也不是我一个人。人家刘向东占大头,我不过是个看厂子的。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你确定要跟我比这个?”
这些事五里坡的人知道,从帝都这边招的工人还是第一次听说。皆忍不住问:“厂长说的考上学咋回事?”
“考上中专没去成。早些年中专也很稀罕,毕了业就能在市里当老师。”
众人禁不住惊呼一声,再看王美丽的眼神越发鄙视。
王美丽忍不住说:“我们以前还不如现在。”
“所以呢?”梁好运问:“我跟人办厂的钱是天上掉的?是我丈夫起早贪黑赚的。你问问这些工人,哪个不知道我丈夫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张桂花点头:“就是!”
“你们日子过不下去,好歹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多,自个不想办法,听说我日子好了,惦记上了?我欠你们的。”梁好运问。
王美丽的男人道:“就当我们管你借的!”
梁好运乐了:“借?你们没钱还,我还能要你们的命?就算以后有钱,我找你们要账,你们给我来句,你这么有钱,欠你点钱还要。然后不给,我找谁说理去?去法院起诉你,世上的人都同情弱者,你确定他们不会说我恃强凌弱?”看着她娘,“现在工作机会是不多,据我所知,只要肯干也不是赚不到钱。不怕苦不怕累,骑车卖冰棒,一天也能赚好几块。一个夏天一人也能赚一两百!”
这事五里坡的人知道,忍不住说:“忠武叔下雨天不出去,一个夏天还赚了一辆自行车。好运,别理他们!你看王美丽长得,四十多了,比你还白,一看就知道整天在家吃饱等饿。给她钱,还不如给街上要饭的。”
王美丽的脸一下红了。
王美丽的男人心疼,对说话的人说:“我们又不是管你借钱!”
“管我借钱?”梁好运接道:“没有!赚钱的门路指给你们了。爱去不去!至于刚才说找人说我,不帮亲娘。你们尽管去!我看帝都哪家报社敢报道!除非他们不怕我告他们诽谤!”
“诽谤是啥?”有人问。
梁好运懒得解释,直接说:“弄坏我的名声,好运食品厂的东西卖不出去,亏多少让他们赔多少!我看哪家报社赔得起!”
众人忙问:“真的?”
梁好运点头,只是打官司周期太常,她耗不起,不过能吓唬吓唬这俩人就够了,“容我提醒你们,大伙儿都看见了,你们压根就不认识我。再不走我就去公安局,告你们冒充我妈骗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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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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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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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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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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