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好运的九零年代>第 7 章 欠账
  吕梁村在林张村东南,离市里有近三十里路,跟林张村不属于一个镇,但要从吕梁村去市里,一定要从林张村附近经过。

  乡间的路窄,梁好运一行远远看到小汽车就停在路边,一来让路,二来担心惊着马。

  他们停的太早,小汽车上的人有足够的时间看清他们的长相,一靠近就停了下来。

  梁好运这才知道前面车里坐着隔壁镇派出所和市公安局的人,后面车里是她奶奶的尸体,拉回去尸检。

  镇派出所的同志认识梁好运,就告诉她,她大爷大娘已经被带回市公安局。她堂姐顶替她上学的事,得等学校调查清楚再处理。此时她大娘家里,除了跟她大娘关系好的人,就是钱多银娘家人,他们过去讨不到好,还是回林张村等消息吧。

  有个病弱的张跃民跟着,梁好运也不敢逞强,就听公安同志的话,打道回家。

  老支书道:“公安同志说的对。咱们乡里没几个懂法的,你过去钱家人肯定跟你瞎胡闹。你就安心的在家等着吧。这事被你捅出来,公安想大事化小——”

  “不会的。”张爷爷连忙打断他的话,“这事没人敢和稀泥。否则有样学样,咱们市得天天出人命。”

  舅爷忙问:“姐夫的意思还得严惩?”

  “肯定得往重了判。”张爷爷道,“还有顶替那事,要是闹大了,学校和教育局都得牵扯进去。”

  老支书道:“那就好。跃民他媳妇,这下你放心了吧?”

  梁好运没担心过。而她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不好太理智太反常,必须得装一下,“听爷爷这么一说,我是啥也不担心了。”

  张爷爷道:“那你们回屋歇会儿。”主要还是担心张跃民的身体扛不住,“我去送送你舅爷。回头吃饭叫你们。”

  梁好运也听出他话里的担忧,送张跃民回屋,她就出来帮忙洗菜烧火。

  张爷爷在村里人缘好,张跃民结婚不止张家人来帮忙,林家也来了不少人。正事忙完,回去了一部分,还有不少人。哪用得着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忙活啊。

  张忠武的妻子就把她往屋里推。

  这一天几乎没停,梁好运的身体也有一点点疲惫,于是顺势回屋,也好好打量一番她的新房。

  正堂很简单,一个条几靠北墙,条几底下是大方桌,大方桌底下是小方桌,小方桌底下是板凳。

  置办家具的时候,张爷爷大概没想到儿媳妇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分家,就没置办橱柜。整间厅堂就这么多东西。不对,条几上方墙上还有一张主席像。西边墙上有个崭新的挂钟。除了这些,再没别的。

  卧室更简单,靠北墙一张炕,炕东头有个小柜子,靠南墙还有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和一把椅子。靠西墙门边上是洗脸盆和盆架。

  东西不算多,大概是张跃民一直住这边,有人气,里面并不显得荒凉。

  张跃民可能累了,待梁好运挨着炕沿坐下,就发现他睡着了。呼吸声几乎听不见,跟没气了似的。难怪他爷爷总让他歇会儿。

  梁好运很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张跃民待她好,她也没敢说实话。她的异能是初级,也不能清理旁人体内的毒,也不能给人治疗癌症,但一天可以给他治四五次。假如他不是缺心少肺那些病,梁好运最多两年就能给他整痊愈。

  梁好运发现他睡着了眉头微蹙,像是不舒服,手抚在他额头,张跃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红润,一觉睡到张跃华在外面喊吃饭。

  梁好运扶着他起来,“咋样?”

  “舒服多了。可能睡太久,身体有点无力。”张跃民实话实说。

  梁好运有了新的担忧,“你睡这么久,晚上还能睡着吗?”

  “能的。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体就是虚吧?这个虚跟人家肺结核啥的还不一样,我是五脏六腑都虚,像是不能供养我这么大一人。”www.xiumb.com

  梁好运道:“你是说你越长大身体越不好?”

  “对的。小时候只是抵抗力弱爱生病,病好了跟别的小孩差不多,就是脸色不大好。”

  梁好运觉得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可能真检查不出来。不过,还是得查查,万一是心脏病呢。

  “先吃饭。”梁好运扶着他出去,张跃华已经把小方桌拉出来,桌上一碗一盆,碗里是黏糊糊的肉沫粥,盆里是盖浇面。浇在面上的菜是大杂烩,有木耳有银耳有黄花菜,还有红绕肉。不过菜和面倒是像新做的。

  末世前梁好运出去吃饭,剩了一定会打包,但仅限一家人吃剩的。末世后梁好运没这些讲究,现在也不在意吃折箩。

  梁好运怕人家听见觉得她没见识,小声问:“这不是中午剩的啊?”

  “中午桌上没剩菜。你肯定没注意,那些碗盆里面都跟刷的一样干净。就那一桌还是八碟六碗六盆汤。早几天定菜单的时候,爷爷要凑够三个八,怕人家嫌咱家酒席寒酸,正好咱家也杀了一头猪,有肉。满仓爷说,甭说二十四,就是三十,他们也能吃个精光。爷爷中午让灶上给咱们单做,就是怕咱们出去抢不到吃不好。”

  梁好运想了想如今的年月,八十年代,不是五六十年代刚建国那会儿,一穷二白,边疆还在打仗。

  “咱们这边也不缺吃的啊。”

  “这边不缺白米玉米面,可大伙儿肚子里没油水。你中午不也吃撑了?”张跃民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梁好运忘了,经他这么一说脸一下红了。

  张跃民立即递个台阶,“快拌面,别坨了。”

  “跃民,你们要不要汤?”张跃华进来。

  张跃民道:“我这一碗粥就行了。给好运一碗吧。”

  “我,我不用了吧。”梁好运看看那一大盆盖浇面,“这些差不多了。”

  张跃华也觉得差不多,“我给你盛半碗。”

  二十分钟后,梁好运的盆和碗跟刷的一样干净。

  梁好运打个饱嗝,忍不住捂脸:“我一定是个猪……”

  “瞧这孩子,还不好意思。能吃是福!”

  梁好运连忙放下手,看到是张忠武的妻子,“婶子?”

  “别起来,别起来,我就是看看你们吃好了没有。”看到张跃民的碗干干净净,眼底精光一闪,“看来吃好了。我拿出去了,跟大伙儿的一起刷。”不待两人开口,手脚麻利的拿走,到外面朝老支书那边去。

  张爷爷想把张跃民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再说,他也有这个条件,不光请了唢呐,还买了十箱白酒。

  老少爷们看到这么多酒,在菜上桌后先吃一会儿解解馋,打算好好的喝一场,孰料刚来一圈,公安就到了。

  没了喝酒的心思,十箱酒拆了两箱,这两箱散的还剩一半。

  老支书挑几瓶完好的给村厨和德高望重的长辈以及村干部,剩下的半瓶半瓶酒每桌都给点,不论男女老少都喝点。

  张忠武他妻子过去,老支书喝的正美,不待她走近就摆手,“有事回头说。”

  “又不找你。”朝张爷爷走去,小声说,“大爷,你让我做的饭,我起先还担心跃民吃不完,全吃了。”

  张爷爷的手抖了一下,看到那个粗瓷大碗,“全是他吃的?”

  “我进去的时候他媳妇刚放下盆,他碗里还有一小口。”

  旁边的老支书听见,不禁说:“这是要好啊。”说着就朝西边看去,“你那个儿媳妇做梦也想不到,要死不活的跟你闹,不许你送跃民上高中,结果跃民那小子等来这么个媳妇。跃民那小子有福,有福啊。”

  坐在张爷爷另一侧的老人说:“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转向张爷爷,“你这个孙媳妇要是是个孝顺的,你跟着跃民过,真比跟着他们两口子好。”

  张忠武的妻子道:“那是肯定的。兰香嫂子以后啥样,咱们都不知道。可跃民那媳妇咱们知道,她一个人伺候她奶奶好几年,就凭这点将来准错不了。”

  张爷爷当初看中梁好运就是看中她这点。听她这么一说,张爷爷点头,“他们以为关起门来瞎嘀咕,不让我听见我就不知道。我啥不知道。忠武他媳妇,收拾收拾你们就回家歇着去吧。我们这边这些回头让跃华收拾。”

  “哎。”张忠武这些跟张跃民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这两天可累的不轻,刷好碗筷,抹干净桌子,借谁家的东西还给谁家,就回家睡觉。

  梁好运听着外面说话的人少了,就从屋里出来。岂料一抬眼看到一个方脸的女青年,正满眼鄙视的朝这边打量,看到她仓皇的转过头,接着往西边厕所去。

  张爷爷真是个讲究人,怕是不巧撞到家中女眷,一东一西两个厕所。她下午就发现了,男人都去东边,女人都去西边。

  这大晚上的,不可能是外人来张家院里上厕所,多半是张跃民的那个一直没出现的堂姐。

  国字脸的男人,那是有阳刚之气。国字脸在女人身上,又没有出挑的五官来配,那只有一个字——丑!

  梁好运不了解这位张悦芳同志,可凭她刚才的德行,那绝对符合“丑人多作怪”。好在分家了,院墙在大伙儿的齐心合力之下垒膝盖那么高,要不了两天就能堵上。

  由于东边三间厢房一间放杂物两间养牲口,没有厨房,厨房在张跃华他们家那边,张爷爷就让人把院里的临时大灶台留着,留这几天做饭。

  两个灶眼只剩一口锅,梁好运在屋里听婶子大娘聊天,另一口锅被罗兰香拿走了,剩下这口锅是老支书家的。

  老支书早跟儿子媳妇分家,老两口自己过,做的饭不多,一口小锅老两口也能凑合一下,这口大锅便留给张跃民他们用。过几天盖好灶台再还他们。

  梁好运发现连锅盖也没了,顿时气笑了,这个罗兰香,事做这么绝,想跟他们断往不成。

  “好运找啥?”

  梁好运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张跃华抱着被子停在她两米之外,“大哥,你这是——”

  “干啥呢?跃华。”

  张爷爷的声音从厢房门口传过来,他们都在那边喝酒吃饭。

  张跃华大声说:“我今天跟你睡。”

  老支书呛了一下,“你没八十?还跟你爷爷睡。”

  “不用你管。”张跃华呛他一句,又问梁好运,“你找啥?”

  梁好运实话实话,“我想烧点热水洗脸洗脚。跑了一天,脸上黏糊糊的。”

  张爷爷连忙说:“跃华,你小子不洗脚不许上炕。”

  “瞎讲究。”张跃华嘀咕一句,抱着被子就走。

  片刻,又从他爷屋里出来。

  张跃民从新房里出来,正好跟他碰个正着,朝西边努努嘴。

  张跃华伸出两根手指在脸上比划一下,梁好运舀水的时候看个正着,便知他为啥往这边跑。

  罗兰香在屋里哭,不可能只是哭,指不定还小声骂她和张跃民。张跃华听着心烦,不想再跟他娘起冲突,只能躲得远远的。

  梁好运嘴角扯出一丝笑,哭?以后有你哭的。

  灶膛里还有木柴在烧,梁好运舀两葫芦瓢水倒进去,转瞬间就热了。

  梁好运舀半盆出来,习惯性伺候她自个,看到靠墙的张跃民,又觉得不能这么自私。人家今儿可没少帮她。

  梁好运端着水过去,“跃民,你先洗,洗好早点休息。”

  她背后一桌老头同时停下筷子,打量梁好运。

  张跃民愣住。

  张跃华朝他肩膀上一下,“傻了?你媳妇给你端水,还不快说谢谢。”

  张跃民连忙说:“谢谢谢谢谢——”

  “谢啥。你这不是不舒服吗。哪天我不舒服,你肯定也会给我倒水拿药。”梁好运摆摆手,不以为意,“大哥,你洗不洗?我再去烧点水。”

  张爷爷开口说:“让他自己烧。几十岁的人,整天去上班,要不是脸要见人,他懒得能不要脸。”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张跃华嘀咕一句,乖乖的去烧水。

  梁好运不禁看一眼张跃华,不像啊。

  “是不是有啥隐情?”

  张跃民的脚放热水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啥隐情啊。大哥觉得脚在鞋里包着,别人又看不见,只要鞋干净,谁知道他洗没洗。”

  梁好运想想,“这样说也有道理啊。”

  “咦,好运,我听见了。”张跃华朝他爷大喊,“爷,听见了吧?”

  “还睡不睡?大半夜嚎嚎啥?”

  暴躁的女声从西边传来,梁好运他们吓一跳。

  张跃华呛她,“爱睡不睡,想嚎就嚎,管得着吗你?”

  砰地一声,甩门声吓的梁好运手抖了一下,擦脚布掉在了地上。

  老支书眉头紧锁,“这个不懂事的玩意,以后谁敢娶。”

  “没人娶我不嫁!”

  嚣张的声音传出来,在这个寂静的秋夜,梁好运莫名觉得刺耳,想回屋关门:“跃民,洗好了吗?”

  张跃民接过布擦擦脚,梁好运端着水去冲厕所。

  张跃华不禁说:“你还真会省事。”

  “是你太懒。”张跃民道。

  张跃华啧一声,“瞧你护的。”端水回他爷屋。

  梁好运除了钱财啥也没带,只能洗洗脸洗洗脚漱漱口。然而这些都还好,问题在后头。

  进了卧室,梁好运就看到张跃民已经上炕,“咱俩一起睡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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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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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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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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